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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送花给我(32)

然而他阴沉的神色只维持三秒钟,便含了笑,和人一起拿起玻璃杯,祝贺林父的生日。

莫卿迎雨赶回林家,确认林今桅不在家,看到桌上报废的手机,转身又跑了出去。

如果是手机坏了,那他说不定在约定的地方等她——虽然可能性并不大。毕竟按常理,等到现在快六点了,林今桅知道要以生日宴为重,也该想得通莫卿是临时有事去不了吧?

然而莫卿不得不承认,即便曾以为自己能看透什么,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从始至终都无法揣度到林今桅的想法。

——就像现在看到的,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搭车赶到财专门口,本来也不抱太大希望,毕竟约定的时间是三点半,而现在已将近七点,没有谁会在这么大的雨里面等三个小时吧……

怎么会没有?眼前不就有这么一个?

漫天的雨仿佛要落到世界末日,天幕逐渐灰暗下来,路旁的灯昏黄地闪烁着,眼前都是雨水做成的幕帘。

林今桅没打伞,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雪白的裤腿上飚溅着肮脏的泥土,整个人狼狈不堪,跟游魂野鬼似的坐在财专门口台阶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天。保安警惕地盯着他,生怕这个家伙是来找学生麻烦的,毕竟他今天下午已经这副鬼样子出现两三次了。

雨水重重地砸在身上,眼睛也痛起来,他抬起手打算擦一擦,动作就这么僵持住了。

莫卿打着伞站在他面前,一脸不可思议:“林今——”

“你去哪里了?”他平静地截断了她的话。

“我在鸿熹楼啊,白天临时有事来不了这里,所以给你发了短信,但是——”

“我有病么……”他腾的站起来,一把扯住了莫卿的衣领,吼道,“我真是脑壳坏掉了,才会相信你的话!”

“喂喂喂喂喂你想干嘛?!我早就看出你不安好心果然我眼力没错宝刀不老!”已经高度防备了几个小时的保安大叔终于逮着机会,从保安室冲出来,一把拽住林今桅,“放开这个妹子!”

莫卿大窘,赶紧圆场:“不是不是……大叔您误会了,我跟他认识,我们约好了见面,结果我迟到——大叔您先放手,这是误会!”

又是一阵混乱,大叔望着满脸写着“我很不爽我随时会揍人”的林今桅,不放心地嘱咐莫卿:“放心吧,大叔我在这一带还是有点威望的,别怕他。等下有事你马上喊,我就在那边守着呢!”

莫卿哭笑不得:“谢谢、谢谢,真的没事,麻烦您了……”

好不容易把保安大叔送走,莫卿松口气,看向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林今桅:“不管怎么说,责任都在我,对不——”

他猛地抬起手,拳头朝她脸狠狠揍过来,她不闪不躲,赶紧闭上眼睛,打算让他揍一顿发泄愤怒。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她反而被他紧紧揽到了怀里。

他的手臂很用力地箍着她的背:“……你没事。”

一道洁白的闪电从她大脑瞬间掠过,复杂得难以全部分辨清楚的情感涌上了心头。他在说什么?这话代表什么意思?事情好像朝着一个难以回头的方向走去了。

“林——”

“我不知道你去了城东的新校区,还是这里。”他的声音嘶哑,“手机被水泡坏了,我不记得号码,只能两头跑。城东那边靠郊外,很乱。”

原本是要挣开的,可她突然不愿意了,一动不动地由他抱着。手上依旧打着伞,豆大的雨滴乒乒乓乓地砸到雨伞上,却有种真切打到了肉一样生硬的疼。

林今桅也是肉和骨头组成的人,这样的雨打在他身上,不可能就不会疼。然而他就这样在雨里城东城北地淋了三个小时……

她沉默着。

要是电视剧里的话,这时似乎该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之类的话吧?然而她想,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根本不需要问出口。

在这个世上的事分为三类,一类做得了,一类做不了,第三不能做,否则之前千辛万苦翻过的荆棘岭到了最后仍旧成为错路。

气氛凝结在尴尬的点上。

泼盆大雨哗哗地落下来,莫卿一直紧抿嘴角,近乎冷漠地挺直了自己的背脊,沉默地望着马路上疾速来往的车辆,似乎与一直倾腰抱住了她的林今桅毫不相干地处在两个不同的时光空间里。这样的态度令林今桅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她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抓住他,只是事不关己地站在那里,像她只是在安慰自以为是的林今桅。

他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羞耻的感觉。

不习惯做这样的事,早就只愿独自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不需要挽留,不会被剥夺。就像现在,完全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戏台子,根本没有存在价值,她大概也是可怜他才没有即刻离去,木然地当着心不在焉的观众。

她警告过他,不可以喜欢她。

时光仿若静止,他的头靠在她肩上,手臂环绕在她背上,许久没说话,也没动。两人像被这个世界同时遗弃的对象,安静地僵持,敌人只剩对方,谁先表态,谁就输了。

莫卿撑着伞的手已经发麻,像支撑着千斤重的东西,可又不能认输,否则会被冰凉的雨水劈头盖脸地淋下来: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说,都是如此。

她在这段沉闷的空气里,想起了那个夜晚。自己独自坐在黑暗中,软弱又愤恨地诅咒着这个万劫不复的世界时,是他朝她伸出了手。

相互地羡慕彼此,认为自己一直渴盼的阳光在对方的世界里,又始终不敢朝前迈出一步,我们到底在惧怕什么?

又在期待什么?

她咬着字,慢慢地说:“林今桅,你身上的雨水弄脏我的衣服了。”

选择聪明的对手,唯一的好处就是不需要把东西撕烂了摊开到阳光下才说得清,毕竟很多事情根本见不了光。

于是林今桅明白她的意思。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她只会抱着干净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她丝毫不在他面前掩饰自私而卑劣的本性,以一种最坦白的姿态,在两人中间划开一道深刻的楚河汉界。

他觉得,自己真的脑袋进水了。

林今桅狼狈不堪地出现在林父生日宴上,没人不认为他是来拆台的。林父刚要说话,被莫卿及时截断。

“外面的雨下得好大。”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抱怨着天气。一边说着,一边将湿漉漉的伞放到架子上。

安雯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莫卿无奈道:“我也是突然被打电话叫出去的……”她顿了顿,余光瞥到旁边几个露出了轻蔑神色的人,认真地望向一脸沉郁的林父,“本来约好去拿定做的的礼物,但没有票据,对方不肯交货。林今桅在雨里来回找了几趟,钱包应该是被小偷扒了。是我介绍的同学家店,所以只能找我过去,这才肯交单。”

三言两语间,林今桅对父亲生日的心意已经上升了层次。虽然事实真相与此无关,但她从来都有办法说出那些花言巧语的话,令观众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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