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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送我花(62)

“莫卿,如果这次换成是我站在原地,你会回头找我么?”他的声音来得突兀,令她在一瞬间疑心自己产生幻觉。

那个时候,她和他在人群中走散。她站在原地,等着他找来。而他对她说,你只要站在这里不动,不论你在哪里,我都找得到你,我都会来找你。可是她擅自离开了原地,所以他在茫茫的人海当中,再找不到当年十七岁的她。

他应该对莫卿失望透顶,应该从此彻底死心绝望,甚至痛恨憎恶。怎样都好,他都不该在此刻说出这句话。

他根本不应该站在原地,而她也早就失去了回头的勇气。

沉默代表着某种否认。林今桅盯着她瘦削的肩膀,狠狠地吸一口气,感觉用力过猛,心肺都快被撕开了。可他依旧执拗地望着她,漆黑濯亮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

她抬脚继续往外走。

“莫卿!”他叫她,可是她依旧朝外走去。她的外表软弱,然而向来比他更执拗,决定好的事情绝不肯更改。就像当年,无论他如何挑衅,她说了不理会,在学校里遇上了连看都不会看他。

“你说过你会站在那里不动,然后我来带你走,全都是你说的!”他叫起来,猛地起身扯过椅子用力朝门口砸过去。椅子从她身边擦过去,撞到门框上,发出巨大声响,她听到他的声音,像咆哮的怪兽:“莫卿你他妈少骗我一次会死么?!”

狱警扯住他狠狠地叱骂,赖子也赶紧帮忙稳住他:“今桅你疯了?!”

“我没疯!我他妈是傻!傻得一比!”林今桅指着她的后脑勺,“我准你走了么?莫卿你给我站住!以前是老子惯死了你,你说要走要留要出现要消失要是什么就是什么,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人物了?!现在我还就告诉你,这个牢我坐定了!你要走是吧?那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一辈子别再打听我的事,不然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像个耍赖的小孩子,好幼稚,简直是恼羞成怒。

莫卿终于停住,回头望他,眼中熠熠地泛着水光:“林今桅,命是你自己的,拿来威胁我有意思么?”

“那你就别在乎我,继续走你的啊!”他眼中湿润,定定地看着她,“你又为什么这么在乎我?”

怎么可能会不在乎?如果不在乎,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再难找到比彼此更相互了解的人了,所以他就能凭借这一点死死地抓住她的死点。打蛇打七寸,他就是知道,就是笃定,所以才会用自己的所有前程来威胁她。

在这个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将对方爱胜自己的生命。可偏偏就有这么两个人遇到了一起。他可以毫不在乎的用自己的人生当做胁迫和挽留她的筹码,而她,完全没有办法不去在乎。

她望见他眼中狠戾的神色,以及潋滟的水光后试图隐藏却无法尽敛的脆弱。

“林今桅,别难为我行不行?”她以请求的口吻向他这么说。

她以前从来不会求他,从来不会露出这样卑微而绝望的姿态。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只会对他说:不要难为她。

他希望她能像以前那样,最好能和他互相指着对方鼻子针锋相对大打一场,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她。这样的她,让他真切感觉到:他已俨然成了她的“为难”。

这当中一定是出了岔子,在不知道的、奇怪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无法预料的意外。而她一如既往那么聪明,甚至说得上是狡猾,明明知道林今桅向来无法拒绝这样恳求自己的她,偏偏还要用这种态度。他想自己怎么就会爱上这么个家伙呢?

“……是因为夏续?”林今桅猛然想到什么,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夏续不爱你,他只是在利用你报复我!莫卿,他不爱你,你——”

事到如今,说这些没有任何作用。莫卿摇头,打断他的话:“和他没关系,我只是不再爱你了。”

“‘不再’……?”听到这个词,林今桅发出疲累的笑声,“难道你还曾经爱过我么?”语气很轻蔑,然而眼睛却闪烁发亮,有隐约的期待。

她自觉失言,沉默许久,决定正视他的目光,说:“嗯……喜欢过的。”顿了顿,补充道,“我说过的吧?林今桅,你身上有我这种人没有的东西,所以我曾向往和憧憬,羡慕且喜欢。”

他的热烈,他的赤诚,他的至情至性,他的全部都像熊熊的烈火,在黑暗阴冷的洞穴里,成了吸引她全部注意力并且朝之前进的光亮。所以她想让那光亮一直持续下去,像深沉黑夜里的导航塔。她可以不占有,没有力气和方向的时候,遥遥地看到那光,也足够继续振作起来。

从中学开始,他一直下意识地将她保护到身后,无论如何,也该轮到她做这种事了。用她的一生,来保护他的一辈子。

她以前从来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地深爱他。终于知道时,已经不得不离开了。

“那为什么后来又不喜欢了?”

这算什么?林今桅就像个孩子,问着幼稚的问题,做着无谓的挣扎。他引以为傲的自尊呢?曾经不可一世的倨傲呢?那个像积蓄了浑身力量的豹子一样的林今桅,居然成了现在这个仿若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的、彷徨又执拗在原地绕圈圈的蚂蚁。

她手心满是冷腻的汗,背过身去再不看他:“因为现在的你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你了,再没有让我羡慕和憧憬的地方,我终于不用再仰视你,所以只能和你做普通朋友。”

所以她连再看他一眼都不肯,径自挺直了背脊,像遥远的回忆一样,朝他所触不到的远处走去。

“那夏续呢?他根本就不爱你,你也不在乎吗?!”

“只要我爱他就可以了。”她的脚步没有停顿哪怕一秒,头也不回地这么说着,走出了探视房。

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捧到了她面前,求她能够看一眼,可是她不屑一顾,宁可转过头去,陪在哪怕根本不爱她的夏续身旁。这已经说明了一切吧。那么自己还真是狼狈并且可笑之极。林今桅这么想着。

“莫卿!”赖子急着回头叫莫卿,突然听到身后林今桅的笑声。那笑声响亮而放肆,遍染无尽的悲凉。

“赖子。”

“……嗯?”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诶?”赖子喉咙干涩,“今桅……今桅,你没变过,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可是错的到底是谁?

“没变过?”林今桅垂下眼角想了许久,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大概吧。”

因此,以前的林今桅无法留住任何人,到了今时今日,照旧是那个蠢样子。

☆、第 41 章

“都出了这种事,怎么还赶着回去上班?你们老板没人性的么?!”莫母不赞同地说。

新年在一系列意外中难堪地过去了。夏续以曾受林家恩惠为由,放弃追究林今桅的责任,此举让人称赞不已。而年一刚过,夏续就提出要和莫卿回外地工作,更和父亲、继母说好,再过段时间,便全家都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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