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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送我花(34)

莫卿心道自己就是智商超越爱因斯坦都猜不透林今桅的想法啊……

她也不难为莫卿,径自说下去:“他跟我说,他乐意那样,别人越讨厌他,他就越畅快。还说我要是感谢他,就离他远点,最好在我妈面前多说点他的坏话。”她哭笑不得地看着莫卿,“你说怎么有这种人?”

对啊,怎么会有这种人?

空气里流淌着沉默。

许久之后,林今桅嗤笑:“哟,莫卿,你知道什么叫下贱么?就是她那个样子,被人耍了还眼巴巴觉得是为她好,偶像剧看多了?也不撒泡尿照照,她那个鬼样子演得起女主角?”

“那你呢?你这个鬼脾气难道就演得起男主角?”莫卿气极反笑,“明明她是因为张姨对她望女成凤,学习逼太紧才反叛的,你难道不是想瞒过张姨这点,所以才自作主张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怜天下父母心,若被张姨知道女儿的堕落是自己逼迫所为,心里会作何感想?因此他宁愿让她找到一个可以仇恨的对象。

在所有人拼命塑造高尚形象,努力往云端攀爬的时候,就有这么一个蠢货,往自己身上绑一堆铁块去跳湖,生怕沉得不够快,生怕还会浮起来!

莫卿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从刚才就开始的失常,究其根本是为了自己的羞耻心。人总要有对比才知道缺少什么,所有人都光着身子时,并不会觉得异常,然而只要一人穿上了衣服,其余人就会觉得无地自容。

从小看多世态炎凉、人心丑恶,一度懒怠厌倦得失去所有希望,之后振作起来也只是为了努力成为这群恶心人中最恶心的那一个。除了偶尔忍不住的多管闲事,其余诸如诚善之类的东西早就不知道被扔去了哪一片海里。

读学前班时,老师不厌其烦地教育:要做一个好人。

可老师从来不会告诉你,这只是个空想。

“……你哭什么?”他的脸在视线中模糊,嘲讽的声音却毫无阻碍地传到耳朵里,“莫卿你玩够没?你不是走冷艳高贵的路线么?现在装什么被我感动的女主角啊!”

“你才闭嘴!谁为你哭了?!”莫卿将毛巾朝他用力扔过去,蹲在地上捂着脸哭得浑身颤抖,“我哭我自己是不是也不行?!”

冷不防被她扔过来的毛巾打中脸,林今桅一下子懵了:她今天吃错药了?

“喂你——”

“现在是我要告诉你,从此之后我要离你很远!你说的没错,我是很虚伪,还整天自以为是。我总觉得自己了不起,我以为帮你点小忙就算是施舍了小恩小惠,我确实只是怕再被赶回去。”

根本不是为了他哭,而是为了这么可耻可笑又可悲的自己在哭。在每个人的心底里,都会有一架小小的天枰,偷偷地衡量着自己和别人。每个人衡量的标准和对象不同,但输掉之后的不甘心却是一样的。

“别哭了,站起来。”

她没理他,头都没抬。下一秒就被他硬拽起来拥到了怀里:“然后别离我那么远了。”

他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她的脖颈和脸侧,令她突然有种不在状况中的感觉,连哭都忘了。

她觉得,林今桅是不是疯了……

不不,该说他从没正常过。

许久之后,她试图再次用自己冷静到无耻的声音拒绝:“我已经说过——”

“那你就没必要每次都出现在我面前!”林今桅紧紧扯住她的衣服,即便她根本没有挣扎,“无论是哪次都好,如果走了就不要回头,既然想离我远点就不要再站到我身边!”

可她偏偏每次都要在他踩进泥坑的时候,把他用力地拽出来。明明所有人都从旁边目不斜视地路过,或者往他脖子上再加个大铁圈,生怕他沉不下去。或者也会有人装模作样地蹲在泥坑旁,说些好听的话,结果什么用都没有。

只有她一声不吭,却死死地攥紧了他的手不松开。沉默地将他拉扯上来后,转身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从很久以前学会了不相信任何花言巧语,然而没人教他,倘若有一个人,任何时候都对自己不离不弃,那么要怎样才不让自己依赖上这唯一的光芒。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人生中的阳光就被逐渐遮挡住了。那时并没有在意,直到某一天突然眼前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此后曾出现疑似的光,也只是人为拿着手电筒,意图用这种伪造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劣质光芒将自己引进陷阱。

在寒冷的黑暗里独自前行那么久,再突兀地站到阳光下,被燃烧成灰烬是理所应当的事。所以一度不想要光芒,究其根本是自知要不起。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一直持续到她在夜里放飞那么多萤火虫。

并不是多炽热的光芒,可足以让他在黑暗和毁灭当中找到立足点。

“那个时候,我明明让你先走,是你扯着我一起跑的。”林今桅在她耳边呼出短促而潮湿的气息,“你以为我是谁,由你擅自扯着跑了那么多路,又容许你自说自话地扔在路上?莫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敢把我扯开,以后我永远都当做不认识你。”

像一个幼稚的强盗,霸蛮地以强硬执拗而又天真的态度,逼着她做最后的决定。她知道林今桅的自尊心到底有多浓烈,这也许已经是为了自己而放低到了他的底线,那么他说出口的话一定会做到。

她感觉自己根本没得选择。

莫卿自幼极少被父母抚摸和拥抱,皮肤没有这样炙热的记忆。她在一瞬之间口干舌燥,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电视机,看到屏幕反射出来的自己两眼发直的痴傻模样。

房间里很安静,墙上的钟表在闹罢工,一秒又一秒走得那么缓慢,把所有的能量都加错了地方,以往轻易被忽略的声音清晰而厚重地回响在耳朵里。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夏续的声音十分清楚并且冰凉:“姐,你在里面吗?下面准备撤席,该走了。”

☆、第 28 章

“哟,还不回家?”林今桅的声音令徐千默无声叹气,抬头对这位老同学道:“今天轮到莫卿去图书馆当协管员。”

徐千默不像旁人那样反感林今桅,两人从小学到初中都同班,高中依旧同校,说不上关系多好,感情却在那里。

而林今桅也逐渐变了,再难在广播里听到他的斑斑劣迹,据说也很少迟到早退和逃学。说不上多出类拔萃,然而这已经完全能作为校园怪谈被列入“本校八大奇迹”了。

学生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老师们倒是很坦然:“毕竟高中了,都要为以后的路做打算,即便是林今桅,也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

虽然事情的真正原因和这相差甚远,但徐千默也没八卦的兴趣,只是偶尔觉得好笑。林今桅第一次听说莫卿课后去了图书馆时,认真想了想,茫然地问:“图书馆不在市中心么?”

徐千默忍笑差点内伤,伸手指个方向:“林今桅,我们学校也建了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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