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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送我花(33)

每个人都有旁人不知道的秘密,和不能被戳到的软肋。对莫卿来说,她用尽力气想要逃离艰困的生存境地,那么林今桅呢?

莫卿不动声色地打量走进电梯的女人。大概是三、四十岁,眼角细纹并没有被刻意掩饰,但不显老,反而有种娴雅的气质。

女人也怔了一秒,目光极快扫过莫卿,回到林今桅身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今桅,好久不见。”

在她说话的那一霎那,林今桅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身体像紧绷的弦,一不小心就会断掉。

女人见他警惕的态度和仇恨的眼神,也不恼怒,大概是习以为常。她欲言又止,轻轻摇头:“早点换了湿衣服,这样容易生病。”

语气像极了林今桅的母亲,如果不是早知道林今桅的生母去世——等等!

莫卿心中一顿。

她原以为会像电视里那样浓妆精明的第三者,原来是这样的。

坐在客房里等林今桅洗澡的感觉很尴尬,莫卿干脆跑到一楼商场给他买了套衣裤,也省得拿电吹风慢慢吹干。

她抱着衣服,站在玄关半晌没吭声。

天黑了,屋里没开灯,街道上热闹的灯光毫无避忌地照了进来。

林今桅身上围着浴巾,平时刺刺的头发柔顺地垂下来,头顶上随意地搭着干毛巾。他背对着门口,蜷缩在窗台上,头靠着墙,一动不动,不知是在看外面的夜景,还是睡着了。

平时看起来十分高大的身体,在这一刻只能被比喻成遭到了遗弃的小猫。她甚至质疑: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是那个雨夜里,像天神一样出现在绝望的她面前,义无反顾带着她离开的那个人。

一个人到底会有几面?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露出截然不同的那一面?

莫卿踟蹰半晌,走过去把衣服放到一边,扯下他头上的干毛巾,帮他擦起了头发。

他没回头,声音气急败坏:“你在可怜谁?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同情我?”

“头发不擦干容易生病——”

她手上的毛巾被他一把扯去,用力地扔到墙角。

“你个死乌鸦嘴给老子闭嘴!”他转过身,指着她的鼻子愤怒地骂。可是此时张牙舞爪的他在她看来,与其说凶狠,不如说是他怯生生地缩成一团,展露出背上所有的硬刺,以此保护柔软的腹部。

她的目光太过沉着清冽,似乎已经明了一切。这令他恼羞成怒,他讨厌极了她那没半点情绪波动的样子,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无论高兴或不高兴,她都可以隐忍下来,像往她身上倒杯热水,也还会满脸云淡风轻。

但她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莫卿你毒牙被人拔光了?!”他气恼地质问,“我记得你不是哑巴啊!伶牙俐齿哪儿去了?刚来我家时陷害我不是一溜一溜的么,现在装什么圣母小白花?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么?现在倒任我骂不还口了?别他妈给我扯报恩这套,扯淡!你不就是为了抱大腿不被我踢出我家么,找什么理由啊!一个个表面上笑得人畜无害,骨子里全——”

“一直以来都在装的那人不是你林今桅么!”他今天既然要疯,莫卿索性陪他疯,“你动不动就说我虚伪,说我讨好所有人,我认了,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因为我说过一万次,我没你这么好命!每个人有自己的命,不甘心就要用尽办法去改命!我没偷没抢碍着谁了?我装圣母小白花?对,我是装了,那你又算什么?”她咬着牙看他,“我扮我的人畜无害,你演你的无可救药,我又骂过你虚伪没有?!”

他眯着眼睛,以一种危险的沉默态度看着她。

“先前那些事我不说了。今天林叔生日,张姨的女儿来了。”莫卿深呼吸,背过身去墙角捡毛巾,“现在她在高中很好,考重点大学不成问题。林今桅,她要我跟你说,她很感谢你当时及时把她拉回了现实。”

当时莫卿碍于张姨面子,和张姨女儿坐在席上交谈,不料对方突然提起林今桅,令她措手不及。

对方坦然道:“你应该听我妈说过那件事吧?我和林今桅的事。”

莫卿点头。

对方无奈地笑:“我都跟我妈说过很多遍,不要再提这件事,她总……”顿了顿,她挑起眼角瞥莫卿,“听我妈说,你一直住在林家。怎么样?没少被他折腾吧?”

莫卿没回答,倒是张姨女儿揶揄道:“怎么不说话?喂你不会是不肯说他坏话吧?诶——难道你喜欢上他啦?”

是并无恶意的调侃,但令莫卿紧张得赶快示意她噤声。好在旁边太热闹,只有夏续不经意地目光看了过来,极快又转过身去。

“就算不是,你也不必这么大反应吧……”

莫卿摇头:“让人听到不好。”

张姨女儿明白莫卿的话中所指。莫卿本就是安雯带来林家养着的表妹,后来还连带一个拖油瓶弟弟,已足够让人背后笑话。如果莫卿和林家那臭名昭着的少爷再有点什么瓜葛,先不说两人辈分上的乱来,诸如“两姐妹全都攀龙附凤了”、“原来从一开始就别有目的”之类的话恐怕层出不穷,只会比这更难听。

连安雯以后都不知该怎么立足。

张姨女儿表示明白地点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你俩关系怎么样?我倒是出了那件事后没再见过他,现在还是那副死脾气么?”

莫卿点头也不便,摇头也不是。

“看你这表情就知道,还是那个样子嘛!”张姨女儿笑起来,“我就知道,他劝起别人来什么都清楚,就是把自己当仇人一样整。”

莫卿想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却又忽生疑惑。

“我那件事,是今桅故意做的,目的只想把我吓出那个圈子,而且成功了。”张姨女儿的笑容淡下来,“我那时候很幼稚,觉得出去混比读书好玩多了。因为和他关系好,别人也会多给我面子,我就觉得自己原来这么吃得开啊之类……那段时间完全是太妹,试图在浑身穿孔,染发,抽烟喝酒,逃学,夜不归宿,和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甚至和我妈大吵,还离家出走。”说着她自己也笑起来,“看不出来吧?”

现在的她,留着清爽的黑色短发,穿白色的学生衬衫和牛仔裤,五官端正的脸上很素净,只是个认真学习、孝敬母亲的高中女生,一眼看过去并不出众,却格外令人舒服。

莫卿摇头。

“我妈认定是他带坏我,气急了就骂他。今桅那时候也劝我,我却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还振振有词的说他不也一样?”张姨女儿叹气,“所以他就故意带了一帮人……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莫卿半晌没回过神。

“当时我被吓坏了,才知道一旦没有今桅的支撑,我在圈里什么都算不上,只能活该被人欺负,所以终于肯走回正路。事后我其实和他通过一次电话,想说为什么他能看透把我踹出去,他自己还要甘心堕落。你猜他怎么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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