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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王同人)观望流年(68)

他再次犹豫,伸手轻轻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看到观月一正站在房间中央,侧对着门口,一边翻看着一个小本子,一边大声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念着,念着念着还不过瘾,将本子往床上一扔,跑到书桌前去开电脑戴上耳机看视频,跟着自己的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念叨着。

他将门缝推大些,轻手轻脚走进去,走到她身后不远,看着电脑屏幕里那原本放给稚童看得牙牙学语视频,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酸,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她似乎浑然不知,认真盯着屏幕,时刻按暂停,嘴里坚持重复一个词,一直到不再含糊得谁都听不懂为止,再重复几遍充当回顾,然后继续学习,仿若二十多年前刚刚在开始学说话的娃娃一样。

他突然想起那时候,家里人将自己和她当做娃娃来养,不说父母喜欢带着这一对粉妆玉砌的粉嫩龙凤胎出去显摆,连自家姐姐都喜欢有事没事凑过来将两人装扮一番,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牵出去跟同学炫耀——事后她也曾对自己大笑着忏悔过:虽然完全看不出诚意就是了。

那时候世界太过天真,以为都是风光都是快乐,连寂寞都不感到一丝一毫——因为最起码,还有彼此。那时候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读书一起逛街,连睡觉有段时间都是手牵手,虽然长大些后迅速反对父母再提往事且一直在脸上表现出对此事引以为耻的表情——究竟怎么想,谁又知道呢?

在这个世界上,爱情可以变化,友情可以淡漠,但同胞而生一同长大的感情却永远断不了,无论如何,退一万步来讲,即便哪天因为什么事情闹翻,发誓老死不相往来,过个三十年街头偶遇,看到人流当中那个人也望着自己,容貌相仿,莫非不想哭?

观月一装嫩来“牙牙学语”了许久,自己也不耐烦,越听越烦躁——哪里会有这么大的人说个话都含含糊糊好似嘴里含了浆糊一样恶心?!恶心恶心太恶心!莫说和人吵架争论,连说“借过”“谢谢”都会遭人嫌弃!

她再张嘴,头疼得要命,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掰下耳机就往桌上一扔,一个人气鼓鼓坐在那里,双手无力地捂着脸和自己生闷气。

然后听到声音,她犹豫一下,松开手,看到手边桌上放着一个小茶杯,再顺着放茶杯的手看过去,她笑:“……这么晚了还不睡?”

观月初瞥她,在旁边拿了椅子拖过来坐下:“你有资格问我吗?嗯哼哼哼,这么晚不睡打鬼啊?!”

她对他做个鬼脸:“……我总要学会说话啊。”

“你又不是不会说话!”观月初听到这句话就来气,“只是有些词汇说不出来而已!”

她点头:“是是是……但是就是有那些说不出来啊。”大概谁不经历过,都无法想象,一个人正常说了二十七年的话,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莫名无法正常说话,说一句话可以磕磕绊绊上半天……那种感觉有多么令人崩溃。

好在并没有真正崩溃,虽然有想过要放弃——尔后下一秒立刻告诉自己这是错的错的错到极致!

世事艰难不错,若自己先行放弃,谁也怨不得,连抱怨都只能证明你是白痴。

他顿了顿,没好气看她:“那你之前都是这么晚还不睡,躲着一个人练习?!”

她犹豫一下,被他盯着,撇撇嘴,别过头去,声音小下来:“……不然你以为我能叫你那么顺啊……”并不以为这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实在太蠢,这么一件普通的事情,做出来还能让人觉得惊喜……只能说明自己太可悲。

他看着她的神情,实在想要瞪她,瞪了半天,又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看自己,他无声叹口气:“……一个人读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拿书过来我教你!”

她摇头:“太晚了你去睡——”

“观月一你少废话!”观月初不耐烦提高音量,“拿书给我!”

她看他,半晌,鼓鼓腮帮子,弯腰从书桌底下拖出一个小箱子,从里面拿出小盒子给他,他看到,嘴角猛一抽搐:“……这——”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幼儿益智标注读音识物卡片盒,沉默不语。

他赶紧伸手从她手上接过来,打开小盒子,翻看着里面卡通意味浓厚的极其可爱的卡片,莫名已经完全说不出任何话,皱皱眉:“……好吧,你自己学到哪里了?”

她比划了一下,他点头:“……也不少嘛。”

她立刻得瑟笑:“我聪明——算了当我没说。”

他望她,然后别过头去,笑出声,她立刻抗议:“笑什么?!”

他也立刻回过头来回她一句:“我想笑要你批准?!”

她愤愤看他,他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笑意,勉强清咳两声:“行了行了,开始。”

卫衣之晨

世事往往不如人意,观月一也并不认为可以一帆风顺,于是她翌日清晨出门,就看到站在自己门口的人时候,她并没有觉得有多惊讶,双手插在口袋里,露出浅淡的笑容:“你来啦?”

那人回答他:“我来了。”

两人又沉默许久,还是他先开口:“来带你走,观月一,你想甩我没那么容易。”

她望着他。

那是很久很久之后想起来,都会记忆清晰到不会忘却一个哪怕细节的场景。

初冬清晨的阳光不冷不暖,颜色却煞是好看,没有任何杀伤力。

他穿一件浅灰色卫衣,搭上水洗蓝的直筒牛仔裤,嘴角勾着一如既往的浅度,眼中熠熠生辉,分明不过是大学生样式,哪里像个二十七岁的男人?

半晌,她调笑,伸手扯扯他衣服:“……有人将卫衣比作躁动的——”她顿了顿,似是思索良久,缓慢重复,“躁动的……少年。”

他点头:“还被当做亚文化叛逆的象征——小一,我虽然很乐意和你讨论卫衣相关,好歹上车再说吧,飞机不等我们。”

她看到他手中的飞机票。

他故作为难:“是这样,你知道你弟弟太嫉妒我这个姐夫,我徘徊犹豫许久都不敢敲门,正巧你出来——小一,谁让我们这样心有灵犀?”

她先不回答,而是伸手将他卫衣上的大帽子给他戴到头上,看到帽子投下的阴影打到他的脸上,她轻声说:“这下安全一些了。”

他问她:“你那么怕记者?”

她回答:“惶恐之极。”

他笑:“我原以为,你最怕的是不能和仁王雅治在一起。”

她说:“对,我也怕那个。”

他忽然伸手,将她抱到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低低说:“那你最怕哪样?最怕记者,还是最怕不能和我在一起?”

她笑得自己鼻子发酸,说:“我都怕……最怕,醒来发现这是梦。”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依旧十四岁,仁王雅治和切原紫沫已经昭告天下正在交往,而自己不得不黯然离去,那十几年中经历一切,只不过白白受了而已,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幸福,抑或痛苦,全都是南柯一梦,全都让人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