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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引春归(148)

这话让顾雁歌捂着嘴直愣,想想也是,眼下新皇替旧皇的时候,皇帝又走在一片风雨飘摇里,朝政最是不稳,这正该是萧永夜镇场子、显威风的时候。外头不知道多少人,就削尖了脑袋,等着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来拉拢,“嗯,我是不是应该感谢皇上呀,竟然帮我这么大个忙,咦……我以后可要高枕无忧了!”

看着顾雁歌那张窃笑的脸,萧永夜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宠爱:“是,高枕无忧,就算没有皇上托孤,臣也不敢有负郡主千岁。”

“回恒王千岁,事儿不到盖棺钉钉子的那一刻,谁也说不准。”说完笑着催促萧永夜把信打开,却无非是一些劝慰的话,顺带指导萧永夜该怎么做。

恪亲王还不知道托孤的事,所以其中大多是让萧永夜置身事外,可眼下一托孤,明天就等着站风暴中心吧。以三十之壮年托孤之臣,这不论哪朝哪代都是头一份儿。

看完信,二人大眼对小眼,相视一笑摇摇头。书信在灯火里化作灰烬,萧永夜一把抱起顾雁歌,在她娇声地低呼里,置身于床榻之中辗转缠绵。

一夜春尽,第二日又是个艳阳天气。这样的天气里,遗体最不易保存,内监用了大量地冰,才将将能保住头七日的祭典。事急从权,太子和太后、皇后以及宗亲们多方商议了以后,决定从九日生祭,四十亡祭的礼仪。也就是九天的棺祭,余下的四十天在陵墓前行祭。

巧得是,顾雁歌在听头日的祭文时,竟然听到了那句“生于贵,擅于谋……”,只是后头的不一样,不免小小的愣了愣。看来,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就连官祭文的都有这想法。

祭文完了后,再折腾了会儿就到午饭时分了,用过了简单的午饭,下午就该是启诏了。本来是三日后启诏的,可眼下天气不等人,宗亲们挥汗如雨地折腾来去,有些老辈儿的折腾不起,只好趁着头几日老辈儿们还精神,赶紧办了。

“……太子仁德而表,有日月之光,乾坤之仪,山河之德俦也,当为万世之君表,千载之帝范……自诏下,奉此为君……而其年资不丰,兼朝局时危,特命恒王萧永夜,为托孤之臣,望其主辅而明……”

后头还有一大堆要念的,但台阶下听诏的众人,早就在听到萧永夜为托孤之臣时,脸上的神色就变了。先前大家都在猜是谁,宗室亲贵里有够资格的,可不够镇场面,有够镇场面的,又不够资格。

萧永夜……算是两不搭,又两边都支庆得了,要反驳能反驳出一堆理由来,可皇帝要立他,理由也无比充分,完全可以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其实不是没人想到过津洲候和阔科汗王,可阔科旗汗王毕竟是异族之王,而津洲候,镇得住场面,说到资格却比萧永夜要勉强得多。有人提过瑞王爷,可话才出口就被笑了,没寸功不说,还是个和稀泥的。

现在萧永夜一出,众人虽然神色各异,倒也基本上服气,当然也有极度不服气的。

比如津洲候,正压着气儿拔长脖子等着宣布他做托孤之臣,却没想到被萧永夜给后来居上了。

等诏宣完,太子接受众人朝拜,太子受过朝拜后,就扶起了荡妇永夜,此时还是满脸喜色,因为萧永夜至少是个知根知底的,而且不腐不酸,至少将来沟通起来,不会太困难:“有恒王主辅,此心甚慰。”

津洲候听了,牙齿都快磨烂了,萧永夜那张向来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在他眼里都成了赤裸裸的炫耀和拿架子。

这时候本来该去恭喜萧永夜的,可先帝正行着祭,也不好多说,只能是亲近一些的朝臣目前去,脸色“沉痛”地揖了揖,萧永夜也“沉痛”地回礼。

顾雁歌莫名地想乐,这叫什么个场面……

这时候,顾雁歌一侧脸,就瞥到了津洲候,然后头疼起来,是啊,还有这么一位呢,捏着十几万精兵强将,守着天下第一险地。啧,这可是个大问题,再加上这太子要登基的时候,肯定有不少心思乱转的人,可能会脑袋发昏地去投奔……

如果有百分之五百的利益,这些人什么都敢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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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人心不足啊人心不足

托孤之臣,这四个字说重未必多重,说轻却极有可能是**胸口上最后的那根稻草。比如眼下的津洲候,努力一辈子,到头来了,连自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要什么了。

权势地位,已经高到让皇帝都忌惮了,除了那张龙椅没坐过,该做的都做过了。津洲候也确实是放不下兵权,甚至已经做好了拒绝的淮备,可没想到,一气儿不吭直接就把他这“三朝老臣”排除在外了。

顾雁歌这时候看着津洲候,而津洲候在看着萧永夜,萧永夜依旧是惯见的态度,不疏远可也未必多亲近。津洲候算是草根之臣,自来就见不得像萧永夜这样高门大阀里出来的,总觉得这样的人身上带着股傲气。而傲气太满的人,总归要自食苦果,可萧永夜身上没有,这让津洲候不安。

“姐姐…”

在她正发愣看着津洲候的时候,顾承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凑在她身边把她给唤回神儿来了:“嗯,承忆也来了,用过饭了没有,我怎么瞧着你这几日不见就瘦了。杨嬷嬷到你府里照顾,可还妥当?”

顾承忆很浅很浅地一笑:“姐姐,一句一句来,你也不过才三、五日不见我,却像隔了三、五年一样。分了府后,宫里特地赐了丫头和小厮,府里的管家是王府带过去的,当然也贴着心,姐姐不要拿我当小孩子看待。”

顾雁歌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儿:“是啊,有日子没跟你细细说说话了,不知觉的,连当初吃饭都不知道手往哪摆的小子,如今是慎郡王了。”

如果可以,她倒希望顾承忆不必长大,只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和朝堂,不长大,就只能做炮灰,成为别人往上爬的垫脚石。

顾承忆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回了一句:“姐姐。我还是承忆,不会变的。”

“从总该长大,哪能不变呢!”正在两姐弟说着话的当口上,宗室进去了,内廷又出来了。

捧着朱红大匣的顾应无一袭丧服,迎着午后的炎热的大太阳。站在正殿的门中间儿,难得地满脸威仪。只见他举高双手,大喊一声:“廷诏在此……”

下头便成了一片高高低低的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雁歌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是顾承忆手快,拉了她一把。要不然就站在上头当靶子了。只是这猛地拉一下,这几天跪得酸疼的膝盖更加疼得厉害了,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儿,还没理顺呼吸呢。那句万岁万岁万万岁,又差点让她笑岔了气,都已经盖棺了,还万岁呢……年五十七而终,六十还不到呢!

在她痛得胡思成想的当口上,顾应无开始宣廷诏,按景朝的规矩,这是皇帝对一干老臣的安排,老臣不留朝,一是为了替继位人肃清障碍,二是示恩,让该归老的臣子安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