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妙手生春(298)+番外

公子如果说“谢谢”,那他一定是微笑著的,然后在谢字说完后转身就把对方打落深渊。

如果他说了“谢谢”,大概他一说完“谢“这个字,对方当即就得拿根绳吊死自己。

但只有她,说“谢谢”时令人觉得满目生辉,从此便有了暖意。

自从她和公子远离京城到云泾河后,他便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在太平院这间暗房里想著一些事,关于她,也关于公子,或者偶尔还有小言有关。

朝堂上的事,自然会有人处理,他所要做的只是一些重要决定。太平院也在这些年里渐渐收手,把人员都放出去。

他原本担心有人不愿离开这名利场,毕竟太平院虽令人俱,却一直风光并高高在上。好在都是他和公子教出来的,对于能功成身退,几乎都抱著坦然乐见的态度。

“院长。”

“什么事。”

“三组全部人员,除我和陈荣之外都已经散去。”

“很好,从今天起你们俩就跟著我吧,直到有一天我们再没有人可差使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散去了。”只是这一天,不会来得太早,太平院共有九组,眼下散去的只是向来在明处的三组。

太平院有能撤的,也有不能撤的,如八组,八组审批著很多东西一直也是在明处,八组需并入文澜阁,以后主掌审时文小说话本一类。

“院长。”

“还有事吗?”

“言相退职入阁,皇上正在为宰辅之选而费神,您看咱们是不是应该出面给些建议。”

“不必,宰相做到言相这般并不容易,历来宰相实则掌管一半天下,虚则无非是个摆设。院里这回必需保持沉默,看皇上是需要一个梁柱之臣还是需要一个摆设,皇上的需要决定院里怎么处置以后的事。”

每到这时候,他就忍不住想,如果皇位上的是公子他怎么会这般小心翼翼,早已经入宫与公子商议此事去了。

可惜不是公子,更可惜的是皇上没有公子那样的手段及眼光,很多时候,皇上的眼界太过局限在一国一朝,远不如公子想得多看得远。

“院长,云泾河那边传了信儿来,说公子和姚姑娘今年刚从海上归来。

小郡主下个月办周岁,您看院儿里是不是该去个人?”下属的意思自然是让他去。

院儿里的这些下属们倒也有趣,按公子的话说大概应该是“有趣得很”个个都知道他的心思,虽不说透不多言,却总是忍不住创造些机会。

只是创造了这机会又不由得想起,那可是公子的正室王妃,这让他这些下属每每都感到为难。甚至有人还找了和海棠差不多的姑娘来,但是他们找来的哪一个都没有她身还那种温暖安宁之感。

“既然是你提起,那你去吧,以后就待在云泾河不要再回京师。”陈荣与公子、海棠都较为熟悉,陈荣若去云泾河,想必他们不会如见自己一般尬然无语吧。

其实这尬然无语的“他们”无非只有他自己而已,他一直在想,那两个人怎么可以做到如此坦然,坦然得让他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坦然得让他觉得自己如此阴暗。

“院长让我去我自然愿意,小郡主玉雪可爱,我与公子、海棠姑娘也经年未见。只是院长,您确定您不亲自去一趟么,公子应当会发信儿给您。”几年下来的江湖生活,让杜敬璋骨子里的变态愈发明显,而且趣味愈发低级起来。

比如调侃他这旧属下就属于相当低级的趣味,按姚海棠的话说:“杜敬璋,你要不要这么家长里短、三姑六婆。”

每每想起姚海棠说这句话时,乔致安就分外想笑,然后想亲口对他们说上一句:“公子若不是家长里短,三姑六婆,怎么会有八组。”

最终他还是没能压下见一面的冲动,也是这些年朝局渐平,而皇上又选了一位极有名望与能耐的老臣为相,终是没拿宰相做摆设。老臣自是持重,在朝局上多不偏颇,其实眼下真正需要这样一位老臣重臣的不是杜敬璋,也不是太平院与议政院,而是今上自己。

公子与海棠的女儿叫杜宜歌,这一辈排宜字,儿子叫宜醉女儿叫宜歌,看来公子是当直喜欢江湖里且醉且歌的日子。

这样一来倒是省了桩事,没人管杜宜歌叫小歌或者小宜,这孩子的名字真是占足便宜,这也像是公子爱干的事。

周岁宴上,他终于见著那夫妻二人,一个牵著儿子,一个抱著女儿,一家四口看起来那般温暖美好。公子抱著女儿时,那脸上溢著满足的笑容,便是宜醉出生时也没这么合不拢过。

只见公子逢人就抱著宜歌说:“看,这是我女儿,漂亮吧。”

谁敢说不漂亮,众人自是纷纷应漂亮,再说宜歌多像公子,自小便是白玉一般,蔫能不漂亮。要知道,当年京里多少王亲都说没见过像公子那般漂亮的孩子。

等公子发现他时,越过人群抱著女儿过来,照样凑近了说:“致安,我有女儿了,看看,漂亮吧。”

笑著应声道:“漂亮,恭喜公子。”

“别尽恭喜我,自己找个地儿吃饭,吃喝好再来找我。这孩子的奶妈哪儿去,再吸下去我这手指都得吮出血来,致安啊,你坐著我把宜歌抱给奶妈再来跟你说话。”说著公子就转身去寻女儿的口粮,留下他在原地看著,忽地会心一笑,公子终也过上了他想要的日子。

柴米油盐、平淡庸碌,公子甘于这样的生活,并且热衷于这样的生活。就像公子自己说的一样,在最高的云端看够了风景,凡俗尘世才愈发珍贵可爱起来。

这样就很好……

能看著公子过所求所愿的人生,他便也能死而无憾,何况公子怎么会看著他死呢!

“乔院长。”叫他的自然还是那个眉眼弯弯如月牙,笑起来灿烂温暖的姑娘。

“海棠姑娘。”

他话音一落下,就有个小鬼扑到了他脚边,抱紧了他的袍子不撒手:“叔叔,你要救我……”

……

便是再稳重冷静的人遇著这么一出了也得愣神,他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宜醉:“怎么了。”

“娘欺负人!”这石破天惊来一句,惹来周围好一些人的注目。

“我欺负你……啊,对,我不欺负你欺负谁。敢说我欺负你,我今天非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欺负不可。来人啊,把这小鬼给我抓起来,关柴房饿三天再说。”

姚海棠这么一说,宜醉愈发不撒手了,眼下就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宜醉是死也不会放开的:“我不要……”

说完宜醉还抬头冲救命稻草特灿烂特真诚地笑著道:“叔叔,你最好了,你会帮我对不对。”

宜醉多聪明,先夸一句,然后再让人帮忙,最好的叔叔当然不应该拒绝他的求助。

这孩子笑起来多么像眼前的姑娘,一样的温暖灿烂,只不过……

“你无耻起来倒有几分公子当年的风范。”这话大概也就他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