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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佞(185)+番外

他以为自己会对沈端言有些膈应,但事实上,他对沈端言不舍得有任何慢待,因这是他心悦之人。但一想到,她已不是从前的她,他心头又有些莫明的情绪,不冲沈端言,冲的是他自己。

这般苦闷忧思之下,不过数日顾凛川就瘦了一整圈,原本挺结实的人,却生生瘦出几分形销骨立来。因想偿还一世,许一生安稳幸福,却不想原来的人连个机会都不给他,拍拍手,些许痕迹也不留的就这么转身而去,骄傲得仿佛在说“君既无心我便休,如今君有心垂青,因我已休,已不稀罕”。

搁沈端言那里,该怎么说呢,嗯,更直白更让人堵心一些——你让我滚我滚了,想让我回来呀,不好意思,滚太远,回不来了!

“顾凛川,你这样要死不活的,是在向我抗议吗?如果觉得我存在膈应你了,直接说就是,趁我现在还能包袱款款转身就走,咱们早就一拍两散。你抱着余生慢慢愧疚去,不要妨碍我安安生生过日子,你这样,连小红和阿初都不敢笑不敢闹,你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沈端言倒没吃味,其实顾凛川的心思,她能猜到一点。无非就是想用一生还一生,结果人家姑娘袖子一甩,冷冷地给他一句“你想还,还得看我要不要呢”,说完就这么连背影都不带给他留一个的就这么再也不见了。

顾凛川好不容易脱过沈观潮的魔爪,却被沈观潮的亲闺女会心一击,又被便宜闺女给穿心一箭,日子着实有些不知该怎么过。他对沈端言还是无法割舍啊,连怨念的想法都没有,只依然还想着要怎么对她好。偏又老要想起梦境里最后一幕来,那两行浊泪,那首“独坐来谈年少事,曾因不幸减骄狂。如今垂暮白霜鬓,欢笑声中泪两行”……

“是我之过,言言,我心所悦乃是你,非……旁人。只是因欠着一世,原以为能还,如今看来,那么骄傲,我就是想还,她也不屑要的。是我想岔了,言言莫气,过几日便好。”顾凛川尝试着慢慢调转自己的心境,这时又更加明白沈观潮时不时的意有所指指的到底是什么,沈观潮大概早已经知道此非彼了,所以才看他不顺眼,这么一来倒什么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你过几天能好就好,要好不了,咱们趁早……”沈端言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凛川捂了嘴。

“言言,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如今唯你而已,你若这般,我当如何?”顾凛川形容落寞,从骨子里散发出颓唐之气来。不过,顾凛川到底是经过梦境中一世沉浮的顾首辅,他断不会允许自己一直这样落拓下去,他依然胸有热火,依然怀有大愿,怎肯死气沉沉渡余生。

见他这样,沈端言倒不好跟他拧着来,主动抱了顾凛川在怀,拍着他肩背温声道:“总之,我答应过你,就会与你一路走下去,只要你不轻言放弃,我又怎么会放弃呢。”

紧紧圈住沈端言的腰,将头埋在她胸腹之间,顾凛川许久才声音发紧发闷地道:“言言,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

“好。”

过两三日后,顾凛川彻底缓过神来,干的第一件事是把阿初送到观星台去,找陆澹南把人塞给他。陆澹南还是很喜欢阿初的,尤其是考的几个题对阿初来说小菜一碟,那种自信,陆澹南在别的孩子身上就从见过。观星台不是时权贵把受宠,又注定不能继承家业的嫡出幼子送来,图的是个清贵无争。

像顾凛川这样,乐意把嫡长子送来的,绝对是少数,不过为子女计,做什么都不会叫人太意外:“这孩子着实不错,就留我这里吧,日后必能成大器。”

阿初:“你考过我了,我也要考你的。”

“好,你考。”陆澹南很是喜爱阿初,便满口答应。

阿初:“你给我算个1024对开方。”

陆澹南:……

“你都答不出来,还不如我妈呢,我一问完我妈就知道答案。”阿初的意思是:你还不如我妈,能教我什么呀。

“你的答案是什么?”陆澹南比较关心这个。

“32。”

“怎么解来的。”

“逆推啊,2的10等倍入就是1024,5等倍就是32。”不知觉间,阿初小哥已经自己弄明白了开方公式,当然,是他自己总结的,这么算虽然不很对,但答案是准确的。人家术数还没学到,可以用逻辑来补,这才是观星台需要的人才啊!

“明天开始来吧,你只知道推出答案来,但是我知道怎么可以通过计算得出来,所以,小阿初要不要来拜我为师呢?”陆澹南岂能不知道,不知道还算个什么星辰日月,历法节气。

阿初最终点头答应,他决定先来看看,如果真能教很厉害的东西,那他就继续来,如果不能就不来了呗,反正妈和爹都爱他的,不会让他跟个什么也不会的人学习。

于是,阿初小哥在成为神棍的道路上,即将一去不再还!

#我爹才是那个有机会变老妖精的#

#要向爹学习,抓紧一切时机给自己创造良好环境#

#博取同情什么的,我爹干得不能再好#

#弟,观星台好玩不,好玩一定要带我玩啊!#

☆、第一四八章 却道小梅摇落、不禁风

沈端言不很能明白顾凛川彼从往事里解脱出来的,不过却能明白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瘦了一大圈不说,还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好在他最终脱身,否则沈端言……她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哪怕是为儿女有个健全的家庭,她也不会容许自己委屈将就着过。

瞧,这时候,她终于发现自己与爸妈相似的地方在哪里,遗传果然无敌。她和爸妈一样,都是更爱自己的人,哪怕有儿有女,有丈夫妻子,也会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好听一点说是珍爱自己,不好听就是自私寡独,可人谁不趋于利己呢,这应该是天性吧。

某个冬日寒夜里,沈端言迷迷糊糊醒过来,才发现床榻另一边是空的,那边的被窝里连一点余温也无。再抬眼望,顾凛川站在窗边,窗台上一有株凌霜傲雪的古梅,红灿灿仿若谁人独立在窗边一般。那株梅花瞬间让沈端言想到原主,但顾凛川的视线却没在那古梅上,而是落在窗边的案头上。

案头上,摆放着沈端言白天写的一副字,是白天这盆梅花刚摆上来的时候,她兴致来时随手写的。当时她脑子里只想到辛大大的一句“问他何处最情浓,却道小梅摇落、不禁风”。

沈端言自然是写别人的诗句,她甚至还未必知道这诗里的意思,只是觉得应景而已。那树古梅搬来迎风便瑟瑟,沈端言遂叫人关上窗,才让那古梅看起来更安稳些。于是脑子里就想起这句来,至于这诗别人能读出什么来,她真不管的。

同样一句诗,在沈端言眼里只是写景而已,但在顾凛川眼里却是写情,写际遇,写心境:“问他何处最情浓,却道小梅摇落、不禁风。”

这里的“他”可以指北风。可以指雪,可以指冬天,也可指人。“小梅”可以指梅,可以指佳人。也可以用来自拟及拟人,“不禁风”一句,只前两个定下意来,自然也就好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