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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怀缱绻(234)

不是去见皇帝的,那就是去找谢长青呗,肖校尉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又说道:“找平郡王啊,来来来,容药令,我给你开路,这天黑路滑的也有个照应。”

……阿容沉默了,难道她就非得找谁么,当即阿容往灌木丛边的石凳上一坐:“我谁也不找,就想清静清静,林妹妹说得对,这偌大的世间就没个清净的地方。”

于是肖校尉也沉默了,一来他不知道林妹妹是谁,二来他不知道林妹妹为什么说这句话,甚至这个林妹妹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也是个问题。

种种问题交结在一块儿,肖校尉望了眼院里的树梢,然后决定还是走吧,万一待会儿惹着这位,她要是凶起来自个儿可接不住:“那容药令,您在这清净静净,我派人守着院外,保证谁也不扰着你。”

“啊,这样最好了。”

可是肖校尉是靠不住的,这个谁里首先不包括的就是皇帝。

且说肖校尉出去了,到前头又绕到周毅山那看了看,皇帝一见他在那儿探头探脑就招手说:“进来。”

俗话说得好呀,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更何况只是进来,肖校尉麻溜地蹿到周毅山案前施了礼说:“皇上,您吩咐。”

“声声睡着了吗,长青呢?”周毅山张嘴问的就是这句。

问得肖校尉四下里看了看,这话刚才阿容还问过,所以他忍不住想看是不是阿容来过,末了才回话说:“回皇上,平郡王和徐少管家在商议着事,容药令正在西侧院里的灌森丛边上。”

“声声在那儿做什么?”周毅山问过后就知道,这姑娘八成是睡不着爬起来了,她从前就是这样,睡不着了准得到院子里找个地儿蹲着,等到一点光没有一点声听不着的时候,她再回屋里睡觉。

但是上有问下有答,肖校尉想了想说:“容药令说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坐坐,还说什么林妹妹说了,这偌大的世间就没个清净的地方。”

这话说得周毅山忍不住乐了出来,林妹妹哪里说过这话,看来她张嘴就乱安座儿的毛病也还在:“下去吧,让人看着院子里,再过会儿就把院里的灯全熄了,让你带的人都手脚轻些。她是个有灯有声就睡不着的。”

等听完了肖校尉应罢“是”,肖校尉就转身走,走到门口合上门时才醒过味儿来,刚才那话啊……怎么听怎么暧昧哟!难不成,他们那皇上对这有主儿的动了心思,这消息可真是带劲儿。

就现在这时候,肖校尉才明白了阿容的意思,可不是嘛,有这两位上心,那这世上还真就没个清净的地方了。

卫朝的风气没那么多条框,姑娘家可以四处走动,夫死再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好姑娘被多个人惦记那也常见。所以肖校尉对此不置评,只要都还没板上订钉,那他们玩他们的,至于他么当然是旁观着……

本来肖校尉安排了一个时辰内熄灯停烛,可是半个时辰还不到,周毅山就从屋里走了出来,绕到了西头小花园儿里。

他抬眼一看,阿容就背对着灯光,同身如同镀着一层脉脉清辉似的,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整张脸都被斗篷上连着的大帽子给遮住了,是以也没看见他来:“小楼!”

听见周毅山喊,阿容就把帽子摘了下来,然后看了周毅山一眼说:“你怎么来了,肖校尉果然是个不可靠的。”

走近了几步,周毅山没有坐到阿容身边,而是在对面的石橔上坐了下来。迎着如银辉披洒的月光,周毅山幽幽地说出一句话来:“小楼,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此话一出,阿容有很短暂地纷乱,但很迅速地整理了思绪,抬头直视着周毅山来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不知皇上预备把我安在哪一处。”

这话就说得很明白了,一个现代人,多是不能接受婚姻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的,更何况这两个人都有问题,再加一个就更无法共生了。

这个道理周毅山怎么会不明白,他一听阿容的话就知道,阿容是断然不会再给他机会:“那长青可以吗?”

“其实你们俩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你生生世世都出身高高在上,从没受过挫折,不知道什么叫失去与背离。他也同样出身高在云端,但是他受过挫折,失去过也被背弃过。没吃过螃蟹的人,永远不知道螃蟹什么味儿,周毅山,恩怨也好,纠葛也罢就留在从前好不好。”阿容说完后长出了一口气,谢长青说得对,不要回避处之以常。

以后,不能做朋友,也不要相互憎恨,相互回避,他们可以算是这世上最有共同语言的人。遭遇近似,处境近似,只是身份有差距而已。

“我明白了……小楼,我道过歉了吗,辗转再见,总有些话是一定要说的。”周毅山只是找不出话来说了,原本预备了的话被阿容这一番话堵了回去,他只好拿这句话来说事。

而听着话的阿容只是笑了笑说:“有心意在就够了,话说你真是变得多了,从前可没这么好商好量的。”

这时周毅山也只是看着阿容笑,阿容说他没吃过螃蟹,他怎么是没吃过,当时失去了她,这螃蟹吃了个足足的量,把别人一辈子才吃得了的,一瞬间就全咽了进去。

只是看着阿容平静铁表情,周毅山心知,多说无益,既然她已经拿准了态度来,那么就由着她吧。从前多有不顺她意,而今便顺着她的想法儿规矩来吧。

“前世今生都折腾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商量的,任是石头也会有变化的。”周毅山如此说道。

“周毅山,你这辈子合该与个好本子,你现在可是君临天下了,能干很多事儿呢!社稷民生,家国天下都在你手里,看样子你会很忙。”比从前更忙,阿容开始同情后宫的诸位妃嫔们了。

闻言,周毅山笑出声来:“真到了这椅子上坐着,还是照样有很多身不由己,能不能有功且不说,只求无过、无愧于心!”

话说出来,阿容静静地听着,于是更觉得周毅山比从前要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做为你的子民,我期待一个盛世长安!”

盛世长安,周毅山琢磨着这四个字,直到回了屋里才回过神来。遂望着夜空面无表情地看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来:“这世上最难懂的是人心,人心聚众心齐才有盛世长安,但是一个人的心我都无计可施,况且是天下人。”

这天晚上西头的小园子里很热闹,皇帝走郡王来,那就跟走马观花似的,连肖校尉都不由得同意“林妹妹”的话:“这世上果然没个清净的地方。”

可是谢长青很安静,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在阿容身边,陪她吹着冷冷的风,看着漆黑的夜。末了拢了拢她身上的袍子,安置她去睡觉。

这期间一点儿声响没有,但是阿容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稳清净。

“长青,我不跑。”

“嗯,我信你。”

只是这世间事多变,天易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