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义妁和卢氏突然来临,惊喜中有些慌乱,白大婶赶紧擦干眼泪。
“大婶,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哭泣?”义妁问道。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病了一天了,现在还没有好。”说着,又呜咽起来,“义妁,你来得正好,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啊。”
白大婶的儿子今年八岁,小名骏儿,可能是白大婶晚生的缘故,骏儿一来到这个世上,就体弱多病。昨日感染了风寒,突然发热不止,也请大夫看了,大夫说不碍事,就按一般的风寒病开了药方。可药吃了一天,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了。再找到大夫,大夫就说他也无能无力了。
义妁看了看那个大夫开的药方,都是驱寒的药,没有任何问题。又去摸骏儿的额头,像火烧一般。义妁紧张起来,就算大人也无法经受一天的高烧,何况是体弱多病的骏儿。在这样烧下去,五脏六腑就会衰竭而死。
“义妁,你说骏儿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第十四章天花(3)
义妁也纳闷了,从症状来看,发热、头痛、咽痛、四肢酸痛、寒战这些寒厥的表现,怎么用驱寒的药不管用呢?难道这些症状都是假象?
“骏儿怕寒怕风,鼻流清涕,白色或稍微带点黄,舌无苔,肩、后背会酸痛,脉相浮紧。这些都是寒症的表现。可大婶刚才说骏儿已经服用一天驱寒的汤药,却不见好转。小女也一时弄不明白。”
白大婶见曾经的扶风第一名医义妁都不知道是什么病,一下子慌了手脚,惊吓道:“这可怎么办?不会是绝症吧?”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白大叔责怪道。
“义妁,你不是把脉错了吧?”卢氏忍不住问道,又走向前去,替骏儿把了把脉,结果一样,自语道,“真是怪事。”
“白大婶,你先别着急,容小女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义妁安慰白大婶,但表情并不轻松。说真的,自行医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很多大病她都可以确诊,可骏儿这些小病却无法确诊。那么骏儿很可能得的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疾病,今天表现出来的症状只是初期症状,更严重的症状还没有表现出来。
替白大婶一家找到落脚的地方后,杨怀三跟着卢氏先回了太医院。为确诊骏儿的病,义妁请求卢氏让她留下来,推迟一天再回宫。卢氏答应了义妁,并把出入宫的符节给了义妁。
到了晚上,一直守候在床边察看骏儿病情的义妁,突然惊恐地发现,骏儿的额头、脸颊、下巴快速涌出红色的疹子,速度之快让人咋舌,一瞬间骏儿的整张脸都布满了红疹。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义妁的脑海闪现,她本能地后退几步,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不敢相信,打死她也不敢相信,可怜的骏儿会患上这种可怕的疾病。
义妁摇醒了正在打盹了白大婶,用悲伤而绝望的口吻告诉她:“骏儿,他,他……”
义妁实在说不出口。
“骏儿他怎么啦?你快说啊!把我急死了。”
义妁指了指骏儿的脸,“大婶,你看看,看看他的脸……”
白大婶看到儿子满脸长满了红疹,惊叫起来:“天啊!义妁,这是这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骏儿,他,他得了天花!”
义妁几乎是哭着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天花?天花是什么病?”
“一种比麻风病更厉害的传染病。”
白大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袋嗡的一声,瘫坐在地上。她不知道天花,但她知道麻风病,麻风病患被老百姓传为魔鬼。那么比麻风病更厉害的天花又是什么?又有多恐怖?
第十四章天花(4)
“我儿子会怎样?我儿子会怎样?说呀!”白大婶摇晃着义妁的身子。
“七日之内或者死亡或者全身出诊后结痂,自动痊愈,但会留下永久的疤痕。”
“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义妁,你医术那么高明,一定会想出办法的。是吗?”
义妁不忍看白大婶那张哀伤的脸,无奈地摇摇头:“抱歉,小女也无能无力。对于这种病目前还没有治疗的方法。”
“那么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骏儿死去?你治好大婶的顽疾,治好了崔夫人的中风,治好了快要断气的路人,为何到了骏儿身上你就说无能无力了呢?为什么?”
白大婶已经失去了理智。
“义妁,你就想想办法吧,大婶给你跪下了!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儿子,不想让他死啊!”
白大婶跪在了义妁的面前,义妁不知所措,悲痛难忍,眼里噙满了泪水。
“对不起,大婶,对不起,大婶……”
义妁哽咽了。第一次在疾病面前如此无奈。曾经在师父患血鼓的时候,绝望的她还想出了治疗方法,只是晚了一步。可现在,她对天花知之甚少,只在典籍中看到过那么一点零星的记载。她是毫无头绪,毫无办法啊。
“如果骏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说着,白大婶扑向了骏儿。
义妁急忙拉住了白大婶,劝阻道:“大婶,不能碰他,千万不能碰他,碰了他,你很快就会被传染的啊!”
这时躺在床上的骏儿用沙哑的声音叫唤了一声:“娘——”
义妁见骏儿浑身颤抖,知道天花开始在他的体内剧烈发作,骏儿虚弱的身子根本无法抵抗天花病魔的侵袭。骏儿叫唤了一声,突然安静了下来,身子一动也不动了。义妁预感到,骏儿终究没有挺过去,他死了。
“骏儿——”
白大婶撕心裂肺般的哭叫传了过来。
从外面抓药回来的白大叔破门而入,见到这一切,惊呆了……
白大婶扑在白大叔的怀中痛哭流涕。
“我们的儿子,骏儿,他死了,他死了啊!”
此时的白大叔突然变得像一只狂躁的狮子,一把推开白大婶,反扑向义妁,一把揪住义妁的衣领,蛮横地吼道:“你,许大夫,你为何不给他医治?你凭什么让他死?你凭什么啊……”
义妁被拽得喘不过气来,脸色苍白,但她没做任何反抗的举动。
第十四章天花(5)
白大婶冲上去,奋力扯开丈夫,哭叫道:“不怪她,不怪她!怪就怪我们命不好!注定这辈子没有孩子!”
第二日,一张破草席卷走了骏儿的尸首,被埋在长安郊外一个荒郊野岭之上,白大叔夫妇俩跪在坟头,久久不愿意起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天下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如此。
义妁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皇宫。
鉴于事情的严重性和紧迫性,义妁立即向卢氏和医官们报告了长安出现天花疫情的消息。
听说骏儿死了,卢氏悲从中来,对义妁描述的情况深信不疑。
而那帮狂妄自大的医官们根本不信义妁所言,认为她唯恐天下不乱,在耸人听闻。更有些医官压根儿没有听说过天花这种可怕的传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