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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国医(出书版)(59)

“师父呢?师父去哪了?”

郑成议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递给义妁。

“这是我爹一个月前让铁匠特别为你打造的。”

义妁不解地看着那把泛着寒光的小刀,有很长的把柄,用黑色麻布包裹了起来。

“为何给我这个?师父呢,师父到底去哪了?”

杨怀三哭丧着脸,自责地说:“昨天少爷去药铺买药,让我照看师父,我去药房煎药,药煎好了,师父就不见了。后来一个七八岁的顽童跑来,把这把刀交给了我,还说让我们去乱坟岗附近的一个茅屋找他。还特别叮嘱一定要和义妁姑娘你一起去。”

“乱坟岗?茅屋?那不是麻风病人住过的地方吗”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包裹了义妁。

“我们赶紧动身吧。”郑成议焦急道,一刻也不能等了。

三个人火烧火燎地赶往乱坟岗,杨怀三因上了年纪,身体有些臃肿,腿脚不好使,远远地被义妁和郑成议落在后面。

初春的田畴一片荒芜,乌桕树的枝条残存着一些枯卷的叶子,破落的村庄依山傍水,圆顶茅屋像棋子一样散落在池塘和树林边。远远的山坡上樵夫砍柴的声音在空谷中回荡,偶尔可以看见贩运盐货的商贩从官道旁的小路上推着独轮小车吱扭扭的辗过。

“师父也真是的,为何要我们来这种鬼地方呢?”

杨怀三气喘吁吁地,自言自语,看着他们的背影,又加快了脚步。

乱坟岗依旧荒无人烟,死气沉沉,还有几个新鲜的坟头冒着青烟。

郑成议第一个冲进茅屋,只见郑无空躺在破旧坚硬的木板床上,一动也不动。

郑成议大惊失色,扑了过去,哭叫道:“爹,你这是怎么了?你醒醒啊,爹!”

已经晚了,就在一个时辰前,郑无空写完遗书,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义妁也冲了进来,见师父身子僵直,唇口紧闭,顿感不妙,又触摸了师父的手,冰凉如雪,再一摸鼻息,义妁的心凉了半截,一瞬间呆若木鸡,随即一大汪泪水涌了出来,义妁疯了一般,伏在郑无空的身子上大哭起来。

“师父!你为什么不再等一等?小女已经找到治疗方法了。师父,你醒醒来啊,师父……”

肝肠寸断,撕心裂肺,杨怀三刚一进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冲过去,跪在郑无空的尸体前跟着哭了起来。

“师父,求求你,求求你睁开眼睛,再看徒儿一眼。师父……”

整个乱坟岗回荡着悲恸的哭声,如果真有在天之灵,乱坟岗所有的魂魄都会流泪。

许久,郑成议止住了哭声,发现郑无空的枕边有一卷书简,郑成议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义妁亲启”字样,多么熟悉的笔记啊,真是父亲亲笔所为,只是因为疼痛的原因,力道比不上以前刚劲。

郑成议把遗书递给义妁,义妁怀着悲痛的心情,用颤抖的手慢慢打开,一边看一边流泪:

我徒义妁,对于我的死你一定悲痛万分,哭过之后,请你仔细看这封遗书。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凡是有至于大夫的无不想剖开人的尸体看一个究竟,这也是师父的愿望,如今师父已经实现不了了,那么就请你帮助师父了却这个心愿吧。天下非凡之事,总会有第一个人开头,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尸体交给别人解剖,那么师父现在就把带病的尸体交给你,你一定要在我的尸体腐烂之前剖开我的肚子,仔细记录五脏的位置、形状、构架以及你所看到的一切。如果你因为不忍和世俗伦理而不这样做,那么师父将死不瞑目。二十多年前,我害死了你的父亲,现在我该赎罪了……

第八章解剖(8)

看到这,义妁再也看不下去了,又伏在师父的身上痛哭起来:“不,师父,徒儿不要这么做。师父,请你原谅我……”

许久,义妁才稳住情绪,把遗书递给了郑成议。

郑成议看了,什么话也不说,脸上的表情却痛苦到了极点。他突然想笑,笑自己父亲死了连一个完整的尸首也保不住。他心里翻江倒海,爹啊爹,你为何如此狠心?你为何如此对孩儿?

书简从郑成议的手中滑落,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梦游一般,我是在做梦吗?对,一定是一个噩梦……

杨怀三把遗书捡了起来,看完之后,惊恐道:“义妁,你千万不能这样做,这样做是要坐牢的啊。”

杨怀三这话说得不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这是孝的根本。大汉以孝治国,律令严厉禁止解剖尸体,否则会有杀身之祸。上古有一个人死的时候吐出了很多虫子,于是就留下遗言,让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在自己死后剖开自己的尸体,看看肚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个人死后,妻子和儿子照做了。官府知道这件事情后就把母子二人以大逆不道的罪名全部斩首于市。这腐朽顽固的礼法成为古代医学进步的最大障碍。

“虽然师父在遗书中说,他已经与县令打通了关系,但你还是不能这样做啊,义妁!他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日为父,哪有子女剖开父母尸体的道理……”

义妁恳求郑成议:“公子,请你告诉小女,我该怎么做?请你告诉小女……”

“如果你要我说,我告诉你,我不愿意。可是,这是我父亲的遗愿,我违抗不了。”

“不,公子,小女真要那么做吗?”

义妁泪水涟涟,那为难的表情让郑成议心酸。

“现在,我要出去了,这个将被披上骂名的重任就交给你了。”郑成议哽咽道,又嘱托杨怀三:“麻烦你在这里协助义妁。”

说着,走出了茅屋,把门关闭了,瘫坐在门边,泪如泉涌。

“义妁,你真要这么做吗?”杨怀三看着她。

“为了师父能够瞑目,小女逼不得已才这么做。”

义妁痛下决心。

“那么,就快点吧。”

义妁点了点头,拿起了那把锋利的小刀,把步子挪到了师父的跟前。

杨怀三已经把郑无空的上衣解开,锋利的小刀划破了郑无空的胸口,血流了出来……

杨怀三闭着眼睛,把头偏向一边。

义妁叨念着:“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师父……”

刀子割在师父的胸口上,却像割在自己的心上,她多想躺着的是自己,拿刀子的是师父。

师父的教诲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响:

“并不是所有的疾病都需要用汤药治疗!”

“如果没有一颗与病患一起疼痛的心就没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大夫!”

“大夫不仅需要大无畏的勇气,更需要敬小慎微的精神,绝不能拿病患的生死当自己的试验品。”

……

解剖结束了,郑无空的内脏全部被义妁掏了出来,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义妁又一次痛哭了,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自己与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师父,小女有罪!小女有罪……”

“义妁,别哭了,事已至此,还是赶紧把后面的任务完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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