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庄周之燕(99)

“谁多的嘴?林敞吗?”流芳拍拍手里的饼沫,“江楚儿,你比我美丽,你应该相信自己,你能拥有一份完整的独一无二的爱情。而不是去争着抢着那一块被分成了多块的饼,我们女人,就应该活出作为女人的骄傲!”

“骄傲?”

“你没看见刚才那公子看着你的爱慕的眼神吗?”她拉着江楚儿一路往灯桥那边走去,“真是很热闹,江楚儿,我问你,你现在还有多想回韩王府?”

守备府的大门前,流芳看着江楚儿的身影消失在里面时,她才转身离去。

对江楚儿说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她心里想的?

迎面走来一队列,几人的担架上是一盏弥勒佛灯,佛前红纸荷花琉璃百盏,以佛图灯带间之,熊熊煜煜,甚是引人注目。流芳百无聊赖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不经意又在盛安街见了长长的一条火龙,翻飞腾跃,在前方逗引的弥勒童子依旧是那副千百年不变的笑脸。

她怔怔的,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除夕,一夜鱼龙舞,有情人的相携相守,变做了分离的楔子……

人走远了,爱与恨再难提起。如今,他是一国之驸马,而她,是韩王之妃。

“姑娘,”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要吃栗子吗?”

她悚然一惊,回头一看,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辆卖炒栗子的小车,白发苍苍的老汉颤巍巍地递过一袋栗子,她被动地接过,付了银子,茫茫然地握着那温热的栗子向灯桥走去。

在青峰上摘栗子,与那人言笑晏晏的样子一霎那间又涌上心头,她暗暗叹息一声,要彻底地忘却,谈何容易?神思恍惚之际,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手中的栗子散落一地,她俯身捡拾了几颗,但是桥上的人熙来攘往,差点就被踩到了。她有些心烦气燥,干脆把手中的栗子扔了,起身欲走。

不想自己眼尖,一下子看见桥上有一人身穿黑色貂毛锦缎长袍,白玉环佩,五官俊逸气度高华,正在他人的瞩目下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尽管她很熟悉他,熟悉得远远的隔着人群都能把他认出来,可是这样的熟悉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忽然之间不正常的心跳,还隐隐带着几丝惊喜,让她沮丧不已的惊喜……

“你,回来了?”她别扭地问,极力回避旁人讶异的目光。忽然气恼自己今夜为什么穿着男子的衣服出来了,他这样看着她,别人还以为他们是断袖。

“这个,给你。” 多日不见,他好像也拙于言辞。

是一盏灯,红纸莲花琉璃灯,丝线络住四个边角,用一根竹子提着。

流芳有些讶然,说:“你刚才偷人家的?”

“嘘——”容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刚才不是死死地盯着这灯看?”

“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他一手拉下她的雪帽,任凭一头青丝如流泉泻落,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发带给她把头发束在脑后。

“什么时候重要吗?重要的是找到了!”说罢执起她的另一只手,一同走上了灯桥。桥上挂满了各式花灯,亮如白昼,她看着他的侧脸,十几天不见,他有些消瘦了,她的心一动,不禁问:

“决堤的事解决了吗?”

他从经过的卖花女的花篮中拿起一枝海棠放到鼻端嗅嗅,笑着付了银子,“你记不记得当初我插在你发鬓上的那朵海棠?”

“你的身体,无甚大碍了吗?”她问。

月挂中天,人潮渐散。

“我本不喜欢海棠,不知为什么,也许就是那一回,把花插你头上之后,才觉得这花原来也这般好看。”

“你明日还要赶回陵南是不是?”

“这花真香,明日让人在王府也种上几丛。”

“容遇——”

下了灯桥,他把她带到灯桥下的河边。

“在陵州,元宵这一天,妻子都要为丈夫放一盏灯,顾六,莫非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流芳看见那一河的灯火,和许多在岸边放灯的女子,不禁笑了,蹲下身子解开灯上的绳子,缓缓把灯放入水中,说:

“哪有人这么主动地要别人为他放灯的?我的王爷,想为你放灯的女子多的是呢!”

容遇看着那盏灯渐渐远去,“顾六,你一直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我的心毫无遮拦,谁想进来谁想出去都那般自由?”

容遇转过头来望着她,黑眸幽深,眼眸中只有璀璨明灯映照着的她落落寡欢的脸庞,“你从不过问我的事,也不在意我身边有什么女人,我到了陵南十几天,你心安理得了十几天。只是,你能不能不要假装关心我?你对我如何,”他的目光落在水中朦胧的月影上,“我看得一清二楚。”

水自以为月在它的身边,殊不知那只是幻影,真正的月亮高悬夜空,距离十万八千丈之远。

流芳万万想不到他说出口的竟是这样的一番话,顿时愣住在那里。

“我,假装,关心你?”重复了这句话,心底竟有钝钝的痛。

她望着他的眼里尽是气恼和委屈,刚想说什么,却一眼瞥见穿着一身紫色衣裙的傅青蓠向他们走来,眼波温柔流转地望着他,说:

“煜,不是说只等一会儿吗?怎么这么久,我连披风都没有带……”然后才对流芳欠身施了一礼,目光却仍停留在容遇身上。

容遇眉头轻蹙,解下自己的狐毛围巾,圈到傅青蓠的颈上。

前面有辆马车在等候着,驾车的人是久违了的容青。

“原来,”流芳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是虚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王爷公务缠身,元宵之夜还要跑连场,真是好精力得很。本王妃也冷了,乏了,若是再不走王爷岂不是要把衣服都脱下来怜香惜玉?王爷,妾身不敢扰了你的兴致,先行告退。对了,盛安大街上有一摊卖饼的,味道好,人人争抢,王爷与傅姑娘不妨一试!”

说罢,姿态潇洒地走向容青的马车,还不忘记一把捋下发上的金丝发带随意委弃于地上,把一头青丝尽塞于雪帽之中。

容遇脸色一沉,正要拦住她,傅青蓠一手拉住他,看着他摇了摇头。她上前几步拾起地上的金丝发带交到他手上,轻声说道:

“煜,怎么我越来越觉得你是自讨苦吃?”

容遇只是握紧了手中丝带,望着辄辄远去的马车苦笑不语。

第七十八章 算计和反算计1

流芳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被气得不轻,不然从来不会失眠的她竟然会一闭上眼就想起容遇给傅青蓠系上围巾的情景?

那女人,二话不说就把他霸占了,还把她爱穿的紫色抢了过去。高手啊,无须过招便已占尽风光。不像江楚儿,虽是大小姐脾气,但是单纯娇憨,备受冷落之后终于浪子回头痛改前非,不再做那不切实际的王妃大梦。

说到底,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乎了。假关心?她也希望自己如此。

心里的翳闷无法消除,一大清早的吃过早饭她就顶着两个熊猫眼跑到厨房去,平时包饺子什么的都有丫鬟婆子给她打下手,基本上她就是指指点点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