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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9)

她就是想告诉她,刚才的洒脱都是装出来的,阿醺还是以前那个阿醺,痴情而没有任何新鲜感。真想要脱胎换骨,第一步便是要摆脱眼前这人的影响和纠缠。

“阿醺,对不起。”他说。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地狱做什么?!流芳在心底冷笑着,脸上却是一派委婉哀伤的神色,摇摇头说:

“阿醺喜欢表哥还来不及,怎么会恨?那玉玲珑也是做给其他姐妹们看的……”流芳忽然说不出话来,抚着她的脸的手指力度忽然收紧,她的下巴忽被一抬,薄荷气息再度冲击着她的感官,看着越来越接近的薄唇,尽管很诱人很让人想入非非,但是流芳终于是忍不住了,早已捏紧的拳头用力挥出。

想送我一个吻?不如我送你一个熊猫眼?!

她心底的小恶魔狞笑着,她就不信学过跆拳道的她还对付不了一个文弱风流的浪荡子。

“终于忍不住了?”容遇的脸还是那么靠近,手却是长了眼睛一般更快地握住了她的拳头,薄唇微翘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我还以为,这一吻,会是阿醺期盼了好久的。”

“去你大娘的!谁稀罕你的吻?!”流芳挣开他的手,霍然起立,恼羞成怒也好,义愤填膺也好,她这回真的是怒了,冷着一张脸看着容遇,说:

“好马不吃回头草,真想不到表哥阁下连畜生都不如!”

容遇的一张脸黑沉下去,眸光冷冽,一字一句地说:

“你的戏,演得也不过如此。”不回头,还真不知道已经不是那棵草了!

流芳冷哼一声,“彼此彼此!”

四目对视,空气中激起了愤怒的暗涌。

西月拿着油纸伞匆匆赶来,一见此情此景,倒也醒目,对容遇施了一礼,然后撑开伞带着自己的主子一路走回汀兰阁。流芳的怒气还未消散,绷着一张脸,一进房间伸手拿起茶碗掀开碗盖一口气便把整碗茶喝完了,冰凉凉的到了胃里似乎真的浇灭了一点儿火气。

本来真想装一装柔弱,不再引起他的注意,就做屋檐下的那只燕子就好了,和这里的人两两相望各不相干。若不是那些所谓的姐妹一见面就出言相欺,她也不会那么有性格地把玉玲珑扔到翠湖里去,反而被他窥见了真实。

而这个该死的自以为俊的自大男,居然这样戏弄她!

流芳想,总有那么一天,她要把他始乱终弃,在他懊悔不已的时候,像撒旦一样冷笑着对他说: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地狱做什么?!

可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清醒,惹了他,以后日子还得安生么?顾流芳,你还真是个胆小鬼!

西月有些担心地说:“小姐,美媛堂把你每月都订了的东西送来了,可是,我们没有银子给,我借口说你不在,他们说最迟这个月三十,要把三十两银子送到美媛堂,不然就要找府中的管事了。”

流芳这才看见妆镜前的那些瓶瓶罐罐,她心中哀号一句,顾流芳你咋那么爱花钱呢?她现在一贫如洗,如何还债?若是开口问顾学士要,又不知要遭来旁人的多少白眼,更何况,她就算不买这些东西,那二两银子的例银她又如何掰着来花?

钱啊,钱啊……可是她现在穷得只剩下火气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伸手往头上把那海棠花拔下来扔在地上,用力地跺上两脚才解气,然后傻傻地对西月说:

“西月,我后悔了,今天我就不该把那玉玲珑扔进翠湖的。你找人去捞一捞,那可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西月貌似被一言惊醒,马上就出了汀兰阁办事去了。

顾府艺苑的戏台前摆了七八张桌子,府中的女眷一边看戏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话,戏台上正演着一出《范蠡遇西施》。右边一张不起眼的桌子上容遇仍是一身黑色长衫,神色平静地坐在那里看戏,身边的顾千云眼睛亮幽幽的,不时地看着他甜腻腻地小声说话。容青走到主子身旁看着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她没有来,这明明是她以前最爱看的戏文。

“想说什么?”容遇端起茶碗,用碗盖隔去茶叶末子,呷了一口。

容青看看顾千云,说:

“六小姐的丫头找了几个家丁,从日暮时分开始便在翠湖边上打捞,似是在寻些什么东西。”

顾千云笑了,娇声说:“她还能寻些什么?不就是遇哥哥送给她的及笄礼,今早豪放潇洒地扔掉的那只耳环吗?”

“七小姐慧心,据那丫鬟说,的确是寻一耳环。”容青欲言又止。

“就这么简单?”容遇想起今早,她真的是不同了,竟敢骂他,声音还那么清脆利落。

“那丫鬟说,六小姐的确是后悔了,悔到连海棠花都踏扁了。”容青说。

容遇皱眉,海棠花,他插在她发上的那一朵?是恼怒而非悔恨吧!

“六小姐说,她不该扔了那耳环,应该留着,拿去当了……”

容遇没有说话,夜色中,没有人看得见他脸上的表情。

顾千云却笑了起来,“她落水后脑子就没有正常过,遇哥哥,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别跟她一般见识?容遇嘴角深抿着,笑意更深了。

第八章 不是人人都八卦得起的1

那耳环终是没有找到,更令流芳沮丧的是她花了三天时间画成的两幅画,让西月拿到繁都的画斋去买,西月竟然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

“小姐,他们说这画只值两钱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我见跟你定的三两银子的价钱差太远了,不敢擅自作主,就把画拿回来了。”

不值钱?流芳心里凉了半截,她念室内设计之前也学过画画,但也只是学一些水彩画和素描,水墨画她可是没怎么学过。但是教她的老师总说她有天分,画的水彩画用色热烈缤纷,极有生命力,她才自信地画了一幅雏菊图和一幅云烟图,水墨画讲究写意和笔法,水彩画基于素描技法,强调透视、结构、光影关系,这些古人不会欣赏,何罪之有?根本就是不同的体系。

想一想,那样古色古香的家具挂上一幅水彩画,确是有些过分不和谐了。

“小姐,他们还说,看不懂……只能是这个价了。”

三天画两幅加起来才两钱银子,三十两岂不是要画三百幅?可惜繁都没有夜店,就算有,也不许人晚上溜出去兼职的。再说了,妓院是有的,但是她会些什么呢?卖艺不卖身,她何艺之有?弹琴?不会!唱歌?又不能蒙着面唱!跳舞?她的动作从来就没有协调过,好听一点叫作内敛,不好听的叫作抽筋。陪喝酒行酒令?这就更惨,沾酒即醉……

“不过,小姐,画斋的那人说了,若是会画之人,又急需银子用,那就不妨画那种最能卖钱的画。他说一幅图就能卖五两银子呢!”

流芳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眼睛一亮,问:“是什么画?”

“那人只说,画的是男女相悦之事。小姐,什么是男女相悦之事?”西月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