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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60)

因为他不想,顾怀琛的七寸,变成了容遇的七寸。

第四十六章 大婚之夜1

三月初三,六辰当值,诸行皆顺,万事大吉。

宫廷大钟响起,繁都是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天籁般的弦乐响起,一群穿着五彩丝衣的少女,提着宫灯,缓缓的从皇宫里走出来。

提着花篮的宫女,身着丝衣,皓腕轻扬,一时间,漫天飞花,八匹纯色骏马拉着华丽的花辇缓缓的驶出。

那车幔被风微微的扬起,露出里面一身大红吉服的懿兰公主,头戴九翚四凤冠,高华璀璨贵不可言,珠玉额帘光辉映照,看不清那美丽的模样,却遮掩不住眉间心上的喜悦甜蜜。

花鞍辔,金丝褥,花辇前一身吉服的驸马手执着五色丝马鞭,脸上有着和着喜气不相称的冷漠。

皇贵妃德妃娘娘和重云太子亲自送行,仪式隆重,盛况空前。

驸马府的九盏宴会,预示着婚姻长长久久、和和美美

宴会厅外遍植桃树,时值三月,桃花灿烂,即使是淡月朦胧也难掩那一树树的风致。

流芳在桃林中看着前方一室明灯,那里人声鼎沸笑语喧天,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缀满繁花的桃枝。

虽知要放下,然而此情此景,焉能不伤怀?

她喜欢见他一身白衣磊落清风,今日他的大红吉服却只会刺痛她的眼,她的心。

西月走过来,“小姐,宴会要开始了,二夫人让我来找你。”

流芳随着西月沿着小径走回宴会厅,还没走几步便遇上了顾千虹顾千云姐妹。

“哟,这不是六妹妹吗?怎么,从焚玉山庄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顾千虹柳叶眉丹凤眼,本是美人一个,然而天生一副刻薄相,减损了气质。

“遇哥哥呢?”顾千云年纪小,直来直往的霸道,“天生的狐媚子,大哥娶了公主不再护佑你了,你马上就缠上了遇哥哥!我警告你,你要敢再缠着他……”

“我也警告你,不要再把我跟容遇扯到一起!狐媚子么,我顾六姿容平凡,实不敢当,这个名号还是比较适合你们。西月,我们走!”提到容遇,她就有气。

自那天不欢而散后,他果然就彻底地抛下她一个人留在山庄,让人把她看得死死的,长达七天之久。第八天让人把她送回顾府,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这算是什么?发脾气,还是划清界线?

顾千云一把拉住她的手,蛮横地高声说:“你说谁是狐媚子?!遇哥哥以前对我千依百顺,都是你,霸占了遇哥哥!……”

“无理取闹!”流芳用力甩开她的手,谁知顾千云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袖,哗啦一声响起,衣袖被撕裂,而不知有什么在腕间断裂,她低头一看,那串一直不曾离身的血菩提一颗颗全数掉落在地,没入了小径的芳草中。

流芳僵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空白的手腕,一脸的惨淡。

西月马上俯身拨开草丛捡拾菩提子。

顾千云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顾千虹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后对着身后走来的人说:

“大哥。我和妹妹先回去。”说罢,她看了流芳一眼拉着顾千云疾步离开。

一身大红吉服的怀琛凝立在她面前,她又消瘦了一些,脸上即使上了淡淡的胭脂也掩不住那抹苍白。他的心里一紧,上前想要拉过她的手,她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只对西月说:

“不要捡了,西月,我们走吧。”

西月闻言,手中捡到的几颗菩提子又随手放开,他清楚地看见了密密缠绕着血丝的菩提子无声地没入草中。

“你,不要了么?”他的声音凉凉的,带着心灰和绝望,渗到她的心底,让她无端的慌,无端的痛。

“不要了,过去的东西,留来作甚?对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流芳还未曾恭贺哥哥新婚之喜。”她回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他坦然一笑,说:

“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顾怀琛,你选择了,我也选择了,我们,都要幸福才好。”

她很潇洒,她很有勇气,她曾想象过无数次自己该如何坚强的给予他祝福,她以为她不可能做得到,然而她终究是做到了,尽管心在滴血,尽管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尽管她连自己是如何迈开脚步回到宴会厅的她都不知道。

她在死死地咬着唇,忍着眼眶里不断汹涌着的泪水。

宴会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来得迟了,连位置都没有了吗?她任凭西月把她带到了一个空位上,西月说:

“小姐,幸好还有一个位置。”

她点点头,坐下后,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往她面前的酒杯里倒满了酒,戏谑的声音说道:

“古语云: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看来这话不准,表妹勇气可嘉,何来的流泪呢?”

流芳头痛地揉揉太阳穴,怎么刚才就没有发现他那身标志性的黑衣呢?早知道退席也不坐他旁边。

于是冷冷地回赠他一句:“大喜的日子何来眼泪?表哥痴人说梦了吧,迟些若是表哥当了驸马,哭的女人恐怕就多了去了。”

尤其是坐在对面一脸嫉恨之色的顾千云,神色复杂地不断往她这边看。

“阿醺替我想得真多……这几日阿醺寂寞吗?”他靠近她的发鬓,嗅了嗅,“驸马府的桃花果然很香,阿醺也喜欢桃花?想必是的,公主喜欢的,阿醺也喜欢……”

流芳恨不得一掌挥到他脸上去,“托表哥的福,清净的很,流芳求之不得!表哥何须羡慕花香,天生一双桃花眼,处处触目皆桃花,不是更妙?!”

容遇嘴角上扬,星眸璀璨,笑得那叫一个祸国殃民。

九盏宴会开始,席间玉壶光转,杯碟相扣发出清脆声响,再加以人声笑声不绝,朝廷官员命妇纷纷向皇家和驸马道贺,祝福声赞美声此起彼伏。

在重云太子的邀请下,厅堂中间已经摆好瑶琴,容遇起身,献奏一曲《凤求凰》,琴音起伏跌宕,委婉清扬。在场宾客无不默叹玉音子琴音之妙绝,一曲既尽,容遇浅笑躬身,回到自己的座席上。

他看看身旁的流芳,她正垂着头,手中的银筷子正戳着碗中的鲟鱼。

“阿醺,你说是我的箫好听还是琴声好听?”他好笑地问,他猜,她一定会说,是她碗里的鱼最好吃。

她的言语从来带刺,不知是不是被刺习惯了,他居然听着觉得舒服。

可是这一次,她一反常态地沉默着,而那边喧闹声起,新郎已经开始敬酒了。

她只是低着头,呼吸有些重,碗中的鱼肉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羹茸。

当他意识到她维持了一整天的那张面具从刚才那曲《凤求凰》开始便片片碎裂时,陪酒的人簇拥着驸马顾怀琛已经快要来到了面前。他伸手搂过她的腰把她强硬地带到身边,拿起自己的酒杯低沉着厉声说道:

“张嘴!”他不由分说地把满满一大杯女儿红灌入了她的口中,辛辣的酒意如火烧般灼着她的咽喉她的心智,一路上攻城掠地地直入她的五脏六腑,她的手抵在锁骨处,控制不住地咳嗽,眼泪忍不住地呛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