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庄周之燕(34)

流芳一直僵坐在床上拥着被子,既感动又心酸,现在这样的结果,是幸或不幸?他关心她,可是只是亲情;他宠爱她,可是只是哥哥。

“是啊,遇总是关心阿醺的,所以一听说阿醺病了,马上就想过来看看,怀琛兄一身风尘,旅途劳累,遇理当分忧替表哥照顾阿醺。”他站起来望着流芳说:

“阿醺,回去可好?不要打扰你哥哥休息了。”

“不急,流芳还未喝药。”怀琛也看着流芳,说:“阿遇若是有事要忙,那为兄也不强留了。”

流芳还未表态,容遇已经拿起了桌上药碗走过去坐在床沿,风流明澈的瞳仁带着丝丝笑意看着流芳,伸出一臂揽过流芳轻靠着他的肩,把药递到她的唇边,轻声咬着她的耳朵说:

“不知道是你的心苦还是这药苦?喝了,我配合你演好这场戏如何?”

流芳狠狠地瞪他一眼,咬牙切齿了几秒钟,还是一口气把碗里的药喝光了。

容遇说对了一件事,原来她的心,真的比这药苦。

容遇把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流芳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身子忽然一下腾空,反应过来时已在容遇怀中被他暧昧地拦腰抱起,她恼极了正想破口大骂,容遇背对着怀琛顽皮而恶作地朝她眨了眨眼,闪念之间她还是把那句“变态大色狼”咽回了腹中。

怀琛温和有如二月春风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忧伤落寞,流芳的心一痛,伸手绕着容遇的脖子,干脆把脸埋在他的怀内,不想去看怀琛。

容遇说了声“告辞”,抱着流芳正要走出房门时,怀琛在身后开口对她说了一句:

“流芳,我……”那声音,很努力地压抑着什么。

流芳的眼泪很快地流了下来,容遇似是感觉到了衣襟的湿濡,轻笑一声说:

“阿醺,不跟你的哥哥道声别吗?”

流芳此时的一腔伤心失落尽化作了熊熊的地狱烈火,她用力地圈住他的脖子攀上他的肩头,在他正以为她想要在他怀中寻求更多安慰时,一阵剧痛经由他的肩传至他身上的每根神经!

流芳狠狠地、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直到淡淡的血腥味透过衣服传到她的口里她才松开了他,容遇紧抿着唇,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可是他不能把她放下,也不能骂她是不是疯了。怀琛一直在背后看着他,他咬咬牙,继续抱着这个他恨不得倾尽力气把她绞碎在自己怀里的顾六,走出了丛桂轩。

“不知道是我的心痛,还是表哥的肩痛呢?”她在他耳边呢喃,一如他刚才制造的暧昧。

容遇的嘴角了一下,薄刃般的目光只想把她凌迟。

流芳终于觉得心底的那道闷气消解了一些,一种类似复仇成功的快感涌上了心头,抬眼看着容遇吃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眼里还闪动着几星泪花。

她这时才明白那些心情不好的人为什么动辄打架,原来打一打真能转嫁痛苦。皮肉之痛毕竟比心痛容易消退,更何况现下的皮肉之痛是落在一个自己极其讨厌的人身上的。

她的心,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

出了丛桂轩,他竟然把她抱到了旁边的一心居里。

“喂,你想干什么?!我要回汀兰阁!”她急了,他不是想把她扔到一个没人住的地方让后对她施以极刑以回报她刚才咬他的那一口吧?她居然忘了他是怎样的一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可是,那些家具,还有物什的摆放,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

还没来得及问,她已经被他狠狠地丢到那张黄花木大床上,床上只铺了一张凉席,这一扔之下她觉得她全身的骨头简直要碎了,她痛苦的呻吟一声,骂道:

“难道你不知道我是病人?神经病!一点风度都没有!”

“是啊,表妹有病,莫不是患了疯犬症?我真没风度的话刚才就把你扔到水池里了!”容遇黑着一张脸转身便走出了一心居。

西月拿着叠好的衣服走进来时正看见了容遇脸上的怒气,她愣了愣,马上醒悟过来怕是自家小姐惹恼了他了,于是赶紧进屋便看到了一脸痛苦表情的流芳,不禁吓了一跳。

“西月,我们怎么会搬来一心居的?”西月在她脑下垫上了绵软的方枕,摸了摸她还有热度的额,打了水,扭起了毛巾敷上,然后才说:

“小姐,你那天跟杨小姐出门后,顾府的各位小姐就在争论谁能搬去一心居,结果容表少经过,随意地说了一句:‘何必争呢?伤了和气可不好。谁没有来这里商量的就让谁搬进去好了。’结果一看,就只有小姐你没有来……”

“这是顾府,不是姓容的,怎么他只说一句话,那些女人就不争了?”

“二夫人也不想几房小姐之间闹那么大的矛盾,千云小姐和千虹小姐争得眼都红了呢,谁也不让给谁;而且,小姐你不知道吗?顾府一半的银钱支出都是容表少的,听说他一年中打点各房姨娘小姐的胭脂水粉就花了不少银子……”

流芳恍然大悟,原来容遇在顾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跟银子是密不可分的,顾宪那份微薄的俸禄怎够这些小姐夫人们争妍斗艳?无怪顾流芳的每月例银那么少,怕是容遇从来都不会替她打点过任何东西,所以她穷成这个样子。

“容遇为什么会这么有钱?”流芳不解。

“城中的名门望族不惜千金买少爷的一曲箫音,他名下的逸音堂垄断了繁都的乐器买卖,培养了很多乐师,也包办了宫廷庆典的奏乐,能不富有吗?他是繁都女子倾心以许的对象啊……”西月说道这里,也一脸的崇拜艳羡之色。

样子长得那么妖孽,又是音乐天才,还有钱有事业,典型的钻石男啊!

可惜恃才放旷,一肚子坏水,落井下石作恶多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流芳暗骂了几句,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醒来时西月端上了清粥素菜,流芳吃了几口,不禁奇道:

“西月,这是你煮的?跟我以前吃的味道不一样啊。”

西月勉强地笑了笑,坐下来瞪大了眼睛问她:“小姐,好吃吗?要不要多舀一碗?”

流芳不住地点头,不知怎的这清粥素菜吃起来特别的香。要吃饱,当然要吃饱了,顾流芳可以被打败,但不可能被打倒!

第二十七章 三个人的战争2

第二天清早,流芳吃过早点后容遇又带着容青到一心居来了,容青手里捧着的那碗浓浓的汤药远远便闻到了苦味。流芳正在书桌前动笔要写一封信给杨懿君,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

“表哥有心了,请放下吧。流芳不敢劳烦表哥,怕只怕耽搁了表哥的正事。”

她都基本上退热了,还要喝那苦的想吐的汤汁?她可不干。

容遇挥了挥手,容青把药放下就退到房外候着了。

九月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雕花窗格被流芳全推开了,秋风一过,窗外的黄槐树叶子点点飘坠,有好一些落到桌上地上,甚有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