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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50)

“哦?”明川说,视线却远远的落在天朗身后的家霁身上。

“谢谢你如此用心地照顾了霁霁一年多,”他脸上的笑容不改,直直地迎上明川偏移的视线,“让她安然无恙的一直等到我回来,霁霁说,你对她关爱有加她是心存感激的,只是无以为报。”

明川犀利的眼神冷冷地扫过天朗的脸,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厌恶天朗面上的和善无伤的笑容。刚才那一幕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他们两个亲昵的动作让他心里大为光火,更多的却是伤心。天朗回来了,她心里一直潜藏的那头负伤的小兽又重新复苏了吗?她的顺从他的微笑让自己的心乱成一团绞痛不已。他说:

“学长想感谢我?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里的西餐厅吃晚饭,如何?”

“家霁,我们今晚请明川吃饭,好吗?”天朗回过头去牵起家霁的手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握得紧紧的,无法挣脱的家霁被动的走到明川面前,他看看她的手,然后目光停留在她苍白无措的脸上,对天朗说:

“学长,是你的放开手也不会飞走,何苦磨人磨己?放开吧,家霁的手会痛的。”

天朗脸色微变,松开手。明川看到家霁雪白的手腕上已然有了一圈瘀青,天朗也看到了,他抓过她的手关切地问:“疼吗?”

她摇摇头,却看着明川,心里头有千言万语,幽幽的眼神里却只有四个字:不要误会。

可是下一秒,天朗的一句话生生地断了她解释的念头:

“就算是痛,也是心甘情愿的,霁霁你说对吗?”

她抬头望向天朗,生气恼怒地望着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她处处为他面子着想,处处留有余地隐忍不发,而他却……

启新走过来对明川说:“日方新能源集团的山本先生已经到了,在预约好的场地等你。”

“那么学长,我们六点在餐厅碰头。”他笑笑道了声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和启新匆匆离去。

傍晚,明川依时赴约,餐厅里的人不多,但气氛很好,窗边精雅别致的窗帘垂下缕缕流苏,天花板上吊着不同样式的手工制马赛克灯,家霁却无心欣赏这一切。明川坐下,一脸的风尘,家霁不禁问了一句:

“很累吗?”眸光明亮,就那样自然地照亮了他的心。他还没有回答,天朗递过菜牌给他看,问:“想吃什么?”

明川看了看,对一旁的侍应说:“鸡蓉汤,肉眼扒配意粉,饭后甜品巧克力圣代。”他看着家霁灿烂温柔地一笑,“叫这些,可以吗?”

他还记得她爱吃的东西,她的眉眼盈着笑意,眼波流转,飞快地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

天朗皱皱眉,“饭后吃雪糕太冷,伤肠胃,把圣代换成粟米布丁吧。”

家霁的脸上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对于天朗的“专制”,她似乎没想过反抗 。

明川看着她淡然沉默的表情,忽然心里有些难受。一段日子不见,她的下巴更尖了,眼睛还是很美很晶莹,却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不时浮现的笑容虚无得没有半分实在,好像人在灵魂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一样,这种不真切的神情揪紧了他的心。

明川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电话时讲的居然是日文,家霁一句也听不懂,只是惊讶万分地看着他,通话时间大约持续了三分钟,明川挂了电话,歉意地笑笑说:“不好意思,失礼了。”

“你会讲日语?”怎么她从来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有什么奇怪?”天朗说:“明川在巴赫的入学测试中智力和记忆力都是一流的,史密夫先生对他青眼有加也是因为他记琴谱记得特别快,明川,是吧?”

明川不置可否,只是说:“搞音乐还是不适合我,聊以自娱罢了。会讲日语是因为我的母亲生前学的是日文翻译,从小有点基础所以学起来比较容易。”最后一句他是看着家霁说的。

他在向她解释吗?家霁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有点失望,明川的脸上没有妒忌、思念、难过的表情,看到自己和天朗在一起他就如此的平静如水?只听得天朗继续说:

“霁霁,明川还有很多让人吃惊的地方,比如他的未婚妻是赫赫有名的程氏集团的女继承人,两家的婚姻早就定好了,郎才女貌不说,两个家族事业上的互惠互利更将是全城的美谈。明川,可心最近还好吗?好久没见了,什么时候再约过?”

第三十五章 云翳(下)

明川脸色一沉,眉宇间仿佛有股怒气就要发作,但他随即轻松地一笑,眉间的阴云就这样被拂走了,慵懒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学长好像管得太多了吧。程可心好不好我怎么知道?让人吃惊?不会吧,这件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家霁低着头切牛扒,好像没有听到天朗他们说的话。手上的餐刀一用力,锯在碟子上发出极难听的“吱”的一声。她皱皱眉索性放下刀叉说:

“牛肉太硬了,真难切,我不吃了。”

两只手同时拉住了她的碟子的边缘。

天朗煞有深意地对上明川的视线。

明川心里叹口气,松开了手。刚才那一下是他习惯性的举动。平时她不大喜欢吃牛肉,明川就细细地切了,把筋都去掉才煮的;吃牛扒时也会拿过刀叉帮她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家霁苦笑,她看向天朗问:

“天朗哥哥,你要吃吗?”

天朗一时语塞,他刚才只是看见明川突然拿过碟子,他对明川的这个动作有种不安的感觉,于是也伸手按住了碟子边缘。他好笑地对明川说:

“明川,你要吃吗?”

明川用懒散冷漠的语调说:“不是说不要了吗?我只是想让侍者把它拿走。对于自己不想要的,还是态度鲜明一点的好。”他的眸光波及到家霁不知是生气还是不安的的双眼,忽然就黯淡了下去。

家霁沉默地看着他,态度鲜明一点?连他也在逼她!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说:

“算了,还是吃了吧。幸好天朗哥哥按住了碟子,我好像有一点后悔了。”

明川眼神一紧,心里微微发酸。后悔?他盯着家霁,家霁却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努力地切着牛扒。打了一下午的高尔夫,她的手腕和手指都酸软不堪,餐刀本不算太重,但她的手一软,餐刀在碟子上一滑,“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天朗一愣,随即让侍应重新拿过一把餐刀。

明川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看看号码,欠身起来到外面去听电话。家霁隔着落地玻璃窗看向倚着栏杆讲电话的明川的侧面,明亮而带笑的双眼,直挺的鼻梁,熟悉的嘴角微微上扬……落在她的眼中的他是如此的清晰,即使隔了一层光影幢幢的玻璃,他的身影仍然和她记忆中的明川投契地重合着……

她态度不鲜明?他怎么会如此看她?至少她的心中是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

天朗一言不发地喝着奶茶,口中心中一片苦涩。她的神色无一遗漏地落入他的眼中,他忽然想起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