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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20)

“爸,的确是我干的。”

“为什么要对一个长辈做出这样的行为?”

“爸,你今天怎么了?你不是从来不问我做事的原因的吗?再说,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什么原因还重要吗?”她自嘲的说,“我得罪了你的未来亲家,如果需要我去负荆请罪的话,我会去的。”

“你——”范伯庵被她气的脸都变成了酱紫色,“你现在就跟我到贺家去向贺夫人道歉!”

“好,我去,但是我真的想不出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啪”的一声,她的脸上多了五道鲜明的指印,她痛得眼泪都要夺眶而出,她却还是死命地忍住,转身走向门口,司机已经把车停好了,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去道个歉吧,她想,这样就可以让所有人都满意,可以让某些事情告一段落,可以让自己不再对未来再抱有多大的希望。

他不是要走吗?那她就去成全他吧。

范伯庵领着家霁站在贺家的客厅,满脸歉意地对坐在沙发上的贺夫人说:

“淑瑶,真是对不起,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没礼貌,搞的满城风雨的。家霁,快向你阿姨道歉。”

“阿姨,对不起,我那天做错了。”

“道歉?我怎么敢当?伯庵,我知道你一个人教育孩子不容易,但是也该好好管管这孩子了,叫她不要再缠着我们家天朗,他两个多月后就要去维也纳了……”

范伯庵一怔,脸上的表情大为恼怒,他难以相信地看向家霁,家霁抬起头朗声说:

“阿姨,你不用担心,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缠着天朗,更不会阻碍他一片光明的大好前途;如你所愿,从此以后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再不相干!”她倔强地站在那里,没有流一滴泪。

“请阿姨你管好自己的儿子,不要让他再缠着我。爸,我们走吧。”她拉过自己的父亲,范伯庵忽然觉得这个女儿原来是这么象自己,脾气性格无一不象,倔强坚韧而内心却敏感脆弱。他叹了一口气,任凭家霁拉着自己往外面走。

走了两步到门口时,家霁的脚步忽然象灌了铅似的沉重得拔不动。天朗面色惨白地斜靠着客厅的大门,那双隐约有雾气的眼睛沉痛而冷漠的望着她,脸上的冷冽神情刺痛了她的双眼。他走到她面前,那样深深地看着她,仿佛天地间在也没有别人的存在。他是那样的愤怒,于是风暴一般的话语席卷而来:

“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对着我再说一遍!范家霁,你的心呢?把你的心掏出来给我看看!”他抓住她的双肩用力的摇晃着,“你一定要这样惩罚我吗?你说这样的话你心里很快乐是不是?!好,如你所愿,如你所愿!我们再不相干!”

他愤怒地推开她,转身冲了出去,家霁跌坐在地,她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得紧紧地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摸摸自己的心脏,那里似乎已经麻木了,痛得失去了知觉。

范伯庵把女儿扶起来,“还好吗?”他皱着眉问。

“爸,我没事。”她挤出一个勉强的极不自然的笑容,表情僵硬得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骗过她的父亲。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结束了,那一个发生在遥远的过去的承诺或是言犹在耳的誓言或是温声细语的呵护都已经离她而去,她的生命忽然有了一角的空白,是她残忍地决定要将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抹去。

其实,她自己很早就知道那样温和聪悟的人,那样想用自己的爱去温暖身边每一个人的男子,对音乐有着不懈追求的天才,不可能只属于自己一人;然而还是痴心的等候了很多年,直到自己伤痕累累不堪重负为止,她不是不执着,她也不是不爱,而是这样的等候和付出让她疲累了。

就这样停止吧,她倒下之前想,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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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昊飞很厌烦参与这种家族的聚会,几大桌子的人笑语喧天觥筹交错,不知是该埋头吃饭还是专心应酬。耿昊行非要把他拉出来见见世叔伯,他比昊飞大十岁,自从父母遇到车祸撒手人寰后他一个人兄兼父职,对这个弟弟管得甚为严格。耿昊飞不喜从商,他从不勉强,只是不断的打打边鼓,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的弟弟会站在自己身旁并肩而行。

昊飞借口上洗手间,溜了出去。经过酒店大堂的西餐厅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落进了他的眼里。海欣与一个男子坐在西餐厅里,昏黄的灯光下尤显暧昧。她把头发高高挽起,露出白皙光洁的脖子和带点婴儿肥略显丰腴的肩,穿着一条修身的吊带丝裙领口呈V字形,丰满的胸线若隐若现。他只看到她的侧面,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却清楚地看到那男子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胸前逗留,脸上还堆着讨好和满意的笑容。

“那我们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吧,你家的事我会解决好的,一家人嘛……”

海欣麻木地点点头。

那男子大胆的抓起海欣放在桌面的白皙的手,海欣愣了一下,想挣开,但又放弃了。耿昊飞大步走过去,猛地一下把她的那只手从那人的掌中抽出来,一边拉开海欣旁边的凳子,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海欣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昊飞的手一用力,她痛得叫了一声,昊飞凑过去在她耳边说:

“这是惩罚你背着我跟其他男人约会!”

海欣瞪着他,这个神经病!她迎向坐在对面的陈光林半是恼怒半是疑问的目光,解释说:

“这是我的——”

“男朋友!”耿昊飞及时地接口,顿时两道刀一样的眼光向他袭来,他坦然无惧的望着对面的男子,说:

“我们交往很久了,有时候她为了气我故意这样跟别的男人吃饭,其实,我也很紧张她。所以,我现在——”他瞪着陈光林,脸上的怒气一下子升腾起来,两道浓眉极有气势地竖了起来,“我现在很生气,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再招惹她!她是我的!”

他好象一个小孩在宣示对他心爱玩具的所有权一样,但是海欣却被他这几句话震住了,她一下子忘记了该如何思考,所以任凭耿昊飞把她拉出了餐厅,耿昊飞离开之前还不忘对陈光林丢下一句话:

“我叫耿昊飞,耿昊行是我哥!”

真莫名其妙,海欣想,把自己的大哥晒出来有用吗?但是她还是有隐隐约约的说不出的高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他一紧张,她心里就有一种淡淡的甜蜜。随即她悲哀的发现,耿昊飞把她这一次约会的目的全毁了,姓陈的一定大为光火,她该怎么办?想到自己的父亲,她一下子傻了,她摔开昊飞的手,昊飞也生气了,冷冷地说:

“裴海欣,钓金龟也不用找一个上了年纪的吧?!”

海欣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呆立在街头,迎面吹来飒飒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