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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19)

她狼吞虎咽地一勺接一勺地吃了起来。明川一声不吭地在旁边看着她,她的眼睛哭得肿了,脸色青白青白的,头发凌乱地扎着一条马尾。他的心底升腾起一阵愤怒,为什么每一次见她都是这样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保护她的人到哪里去了?如果不是今天早报上那个爆炸性的新闻让他太过吃惊,他还不知道她现在居然是这个样子。

“东林唱片贺岭东的夫人咖啡店‘遇袭’”——一名在场记者用手机拍下来的照片——一脸愤怒的贺夫人满衣服都是咖啡泡沫。而在那位记者的文字描述中,他马上就确定那位神情冷漠的女子就是家霁。于是他找到了海欣,找到了农场的这间小木屋。

“饿吗?这里还有蛋糕。”他把一个巧克力蛋糕推到她面前。她看着面前的蛋糕,它的形状颜色气味都和以前跟他在蛋糕店里吃的一样,他还是没有忘记过。她沉默了数秒,开始低着头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那个蛋糕。

他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她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眼角流出的泪水。他轻轻的拿走她手中的蛋糕,说:

“难吃吗?难吃我们就不要吃了,好吗?”他抹去她的泪水,“为了一个难吃的蛋糕把自己哭成一个大猪头,那不值得。”

家霁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明川说:“我没事。”

她的笑容却让他的心里翻涌起一阵酸楚。

“只是心里很烦很乱,明川,有没有办法让人不再想着那些难过的事?”

明川轻笑起来,“家霁,你以为我是神仙啊?”

家霁定神地看着他,说:“你就是神仙,总在我最沮丧最落魄的时候出现。”

他怔了怔,随即自嘲地笑笑说:“你觉得我救得了你?可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眼睛里去。“吃好了吗?吃好了我送你回家。”

“不,我不回去!”她扭过头,有点生气。

“不要逃避,走吧。”他拉起她,她极不情愿地跟着他走出了小木屋。

一出屋,就看到了站在木屋对面一棵桂圆树下的天朗。他正盯着她和她那只被明川拖着的手,明川却似乎没注意到任何异常仍然没有放开家霁的手。家霁冷冷地看着天朗,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她不由得想起了叶飘把他的衣服哭湿了一大片,泪渍都已经干了吧。

天朗向她走过来,心痛而无奈地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容:“霁霁,我们回家。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但是,你也要给我一个解释。”说罢,拉过她的另一只手。“明川,放开她。”他毫不客气地对明川说,声音里强抑着怒气。

“解释?”家霁挣脱天朗的手,漠然说:“你的解释我不想听;说清楚,为什么我要给你一个解释?”

“我们回家说个清楚明白。”天朗咬着牙说,“我不想在外人面前和你争吵。”

明川松开了她的手,淡定地看着天朗说:“学长,你们谈一谈。”他侧身对家霁说,“我先走了,你……好好说话。”

“这是最后一次。”他对天朗抛下这样一句话后就走开了。没有下一次了,下一次,他对自己说,抓到了她的手,他不会再轻易放开。

“外人?你何尝不是外人?姐夫!”

他生气了,两道眉毛重重地拧了起来,走上一步双手抓着她的肩:“不许再那样叫我!你明知道不是的!昨天,飘的父亲去世了,我一整天都在医院陪她,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过,回了家才伤心起来,换成是你,你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推开她!”

“是啊,我怎么就忘记了你对那些无父无母的人总是格外的同情的呢?”听到叶飘的事,家霁心里还是有点意外的。但是,就因为这样,就有了伤害她的理由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只是同情,才放得下我吧。不是爱,而是同情,我的天朗哥哥,你不是早就做好准备要到维也纳去吗?我算什么?算是一个意外?”

天朗心里一紧,忽然用力一拉,她软绵绵的跌入他的怀抱,他紧紧地抱着她,力度大得吓人,她几乎透不过起来。他用沙哑的声音说:“你怎么能这样想?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你,从来没有。”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她差点就窒息过去了。她该不该再相信他?她

看着他,只说了一句:“我听过你的解释了。你要送我回家吗?”

“你不相信我?十多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都忘了吗?”

“我没有忘记,我也相信你,但是,我已经对自己失去信心了。我不知道,下一次,我还能不能再相信你。”家霁的脸上尽是忧伤,“有爱就会有伤害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凝视着他,“那么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什么都不要?”他怒极,走上去握紧她的手,“昨天是我错了,你要怎么生气怎么伤我心都可以,但这种话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说出口?”

“你在我的家人面前,已经两次否认我们的关系了。”家霁的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难道这就不随便吗?你要对飘好,那就不要来惹我,我即使不再恨那母女俩,但是也不可能接受她们,这一点是你一直知道的,但你却一再地触犯我的底线。为什么要我跟你一样同情她?我是个小女子,我小器,我善妒,我从不宽宏大量,我爱我所爱的也恨我所恨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一而再地伤害我?”

“霁霁——”天朗看见她眼里的伤痛,他知道自己真的是过分了,他伸出手想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她别过脸像一只收惊的兔子一样躲开了。她的这个疏离的动作仿如一根钢针戳中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心里一阵阵的收缩。

她沉默着不去看他的表情,说:“我要回家了,走吧。”说完径自走向他的车子,天朗无奈地赶了上去。一路上,她都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天朗好几次想跟她说些什么,但看见她把唇抿得紧紧的,固执和倔强得让人心疼,也不再开口了。

他不知道,人之所以倔强和固执,是因为心中有最脆弱的地方要去保护。

第十六章 风波(下)

天朗接到家里的电话,把家霁送到范家门口就匆忙回家了。

家霁走进大门,不期然就看到了范伯庵那怒气冲冲的脸,她不明所以地和他对视着,范伯庵把一份早报摔到她身上,大怒道:

“你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他怎能不生气?他一看到报纸就马上打电话去慰问,结果贺夫人在电话那边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你打电话来是要看我多丢脸的吧?拜你那宝贝女儿所赐,我沦为全城的笑柄了!”他这才知道原来是家霁惹的祸,自己还干巴巴的打电话去讨骂。

家霁捡起报纸,一边看一边脸色发青,她心里涌起了一阵悲哀,她想,这一次大概没有办法再回头了,事情闹得这么大,对于一向很重视名誉的贺家来说她犯的是难以饶恕的错。她颤抖着放下报纸,望着脸色铁青的父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