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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12)

“原来——看见你离开时,这里,还是会有一点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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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恰好是十一月的第二周。

海欣最近“黑”事连绵:上音乐课后摔了一大跤,摔得脸青鼻肿,才发现自己的鞋底被上了油;洗澡时突然停了热水,冷得感冒了;搞清洁擦玻璃玻璃却意外碎开伤了手和刮花了脸;交了的作业不翼而飞,被老师当众批评……她们几个都知道这些是人为的意外,但海欣却摆摆手说:

“玩腻了就不会再玩了,我何苦庸人自扰。”她现在苦恼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要到巴赫去找耿昊飞还“贷款”。她找家霁陪她家霁不肯,秀逸和清谊周末有事回家,她只得仰天长叹,想着,先拖着吧,反正,她又不是不还。

家霁在做功课,心里其实很乱。最近她们都在讨论毕业后选报什么大学什么系别,而她,好像没有任何想法,心里茫茫然的一片。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人生原来是没有什么目标的,也没好好的给自己设计过一个将来,以前的她,总觉得,呆在某人的身边就够了,什么都不用去想。原来自己懒懒散散地过了十多年啊,现在在成樱相当于高中的学业将要结束,她何去何从?

秀逸想当个老师,清谊想当个记者,海欣数学最好,想当会计,她自己好像很无所谓,其实没一点头绪。

“家霁,你陪我去巴赫。”海欣可怜巴巴地说。刚刚耿昊飞打来一通电话,讨债的电话肯定好听不了到哪里,反正意思就说不来还钱就告诉学校云云。

“海欣,为什么不直接拿两千给他?”

海欣伸了伸舌头,“两千!给我爸妈知道了,会买了我来抵债。一个月两百,我拼命省零用钱咯,还付得起。那个死家伙买件这么贵的衣服来害我,不过,那衣服真的很漂亮,质量又好……”她不由得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你穿宝蓝色的演出服很好看。”

“好吧,我陪你去,但你自己去还钱。”家霁说。

“知道啦。”海欣小心翼翼地问:“家霁,为什么不想见洛明川?”

“不想惹事,不想打架,不想像你那么‘黑’。”

“这不是真话。”海欣说,“你的心事藏得比什么都深。”

一小时后,她们走进了巴赫音乐学院。家霁指着远处的湖边石椅说:

“快去快回,我在那边等你。”

海欣跑得没了影,家霁就往那个湖走去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他站在湖边的垂柳下,仿佛在等了很久,等着她的到来。他的表情还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温和,她不知道世间还有什么可以伤他。久违了的笑容还是那么熟悉,一如当初在紫荆树下出现时的亲切,但在她的心中,却涌起一阵陌生和疏离,想起他和叶飘相携而去的那一幕,她的表情也顿时变的有些僵硬。

她站在他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反而是他拉过她的手,看着她,说:

“霁霁,你瘦了。”

她低下头,鼻腔里有淡淡的酸楚,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她心门大开。

“霁霁,上次的事,你还生气吗?”

“哪件事?”

“我和叶飘,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但是,你要相信我……”

她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这时她才惊觉他说出的这句话是她一直所期待的,现在的她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家霁,你说,她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的?!”身后突然响起了耿昊飞烦躁愤怒的声音。天朗的话硬生生被打断了,家霁一看,耿昊飞连拖带扯的抓着海欣走到他们面前。

“说什么意外,说什么不小心,什么不小心能让自己差点毁了容?平时巴巴辣辣嘴巴不饶人,原来是个连自己都不会保护的笨蛋!家霁,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海欣这边拼命给她打眼色,家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时,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响起:

“昊飞,你们打扰到人家的约会了。”明川双手横抱,冷冷的说了一句。

家霁的头脑忽然轰的一声发闷,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极不自然地从天朗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些嘲讽。

“学长对妹妹还真是亲热啊!”他嘴里吐出了极为恶毒的一句。

天朗皱眉,伸出手去重新把她的手握在手里,一字一句坚定地说:

“明川,她不是我的妹妹。或许说,我以后不再打算把她当成我的妹妹。”

第十一章 冰释(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被这意外镇住了。家霁更是吃惊地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对她宽慰地笑了笑,他不想再放开她的手了,他感觉到巨大的将要失去她的危险在日渐逼近。因为,明川的出现使她对他的心动摇了。

他无法忘记那一次明川在他面前把她带走时的那种如潮水般汹涌的失落感。

“你呢,是早就不把他当成哥哥了吧?”明川盯着家霁,那眼中有无可遮掩的伤痛。他想痛痛快快的给自己一个了断,然后,忘了眼前这一个人。

家霁沉默着。耿昊飞拍拍明川的肩,歉意地对天朗和家霁说:

“对不起,我们先走了。”他拉着海欣和明川,转身就走。明川甩开他的手,独自向另外的方向走去,像一头负伤的顽兽,家霁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很酸,她终究还是伤了他。

“霁霁,我们去看一个人。”他不顾她的怔忡,拉着她就往车库走去。上了车,家霁傻傻地问:

“我们去看谁?”

他给她拉上安全带,深褐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灿然一笑说:“一个你我都很想念的人,我有话要告诉他。”他的眼睛里飞扬着她从未见过的神采。

车子缓缓驶入墓园,家霁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她的外公。外公的墓很是朴素,十一月的风,偶尔吹落几片将黄未黄的叶子凭空减淡了园子里的素净。天朗站在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他拉着家霁在墓前的石阶坐下,家霁忽然感到有些许不安,她看看身边的天朗,他却只是温柔的看着她。

“我跟孟爷爷说,我的承诺已经做到了。十年来,我像一个哥哥一样照顾你,但是现在开始,我要反悔了。”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悄声地问:

“那一巴掌,还很痛吗?”

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流出,她喃喃地说:“脸上不痛了,可是——”她指着自己的心,“这里,还是会痛。”

他无言地揽她入怀,她不知道,打了她一巴掌,他一直后悔到现在。家霁把琴还给他说从此不再相见的时候,他的心有如被撕裂一般。就是从那时起他才发现,他对她的感情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