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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81)

“为什么在此时反悔?若是思乡情切,在豫南城你就应该离开。”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冷意。

“行云,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我垂下眼,不敢看他,“那个欠了我情分的你回来了,而那个把你放在心窝里的蜻蜓儿却飞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的,”我苦笑,“不过,也许你不知道,我的爹爹早已经把我许配给……”

“我知道!”他的眸色愈发深沉,“我怎么不知道?你就是为了逃脱这段婚事才离开青林山的!”

“你知道?”我有些愕然。

“以为你死了而一直黯然神伤的人你以为只有他吗?!”他走上一步双手猛然一带,我毫无反抗的余地便落入他灼热的怀抱,只听得他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说: “你知道我看见你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想的是什么吗?我告诉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不管站在你身边的是聪颖睿智的师兄梅继尧还是权势滔天的宣阳王,我都要把你留在自己身边。他想杀我?来得正好,那一天在谢元的赏花大会上看他那样肆无忌惮地亲吻你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把他杀了!”

“行云,我是逃了婚,可是……”

“你并不爱他的,不是吗?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亲口对我说过你不喜欢他?若是喜欢他,何必逃婚?蜻蜓儿,我知道我曾做过一些伤了你心的事,我承诺,”他诚挚地看着我的眼睛,“以后不会那样了,我会宠你爱你一辈子。”

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他的誓言如散落在天边的星星一样明亮而温暖。微凉的夜风中我的心也微微地颤抖起来,此情此景,叫我如何再忍心伤他的心?然而一想到那双镌刻在心上明澈风流得像二月桃花却冷得失却温度的眼睛,我的胸口又仿似被什么堵住似的,闷得发慌。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在宣阳王府的废园中满身血污伤重的他于烈焰下抱我离去开始,还是在听雪园看他毒发时心痛难当开始?我不知道,原来情也可以像慢性毒药一样一天一点的让你在不知不觉中积累起来,某一天被谁割伤了一道口子之后才惊觉毒性已深入骨髓无法根除。

第四十九章 莫回首,别恨依依2

行云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我一看,竟然是那幅我还没有完全绣好的鸳鸯大红锦缎。行云抿抿嘴,淡淡地笑着说: “小菊已经告诉我了……你的心意,不管你再说些什么来掩饰,我都不会相信,更不会让你离开我。鸳鸯共枕,结发百年,你,是我的……”

我呆住了,没想到一份临别的礼物变成了相爱的明证,此时我还能如何辩解?我深深吸了口气,靠着心中那点仅存的执着和倔强,想对他说,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可是,话还没出口,渡口的芦苇中忽然掠出十多个身穿黑色劲装的人,手中的刀剑映着天上的一弯残月的余光,清冷逼人。

“好一个鸳鸯共枕,结发百年!”梅继尧从苇丛缓缓走出,步履洒脱而身形倜傥,一身银线绣边的墨黑宫锦长袍衬得那张浅笑着温文无伤的脸越发的有些苍白。

“夏晴深,”他冷寒如雪的目光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鸳鸯绣枕?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可是本王偏就看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古老戏码。今夜,没有人能离开此地!”

“我……”我满腹委屈无处诉说,看着他,他那冰寒的眼光没由来地让我的心切痛,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千头万绪无从说起。行云一闪身挡在我身前,冷笑着说: “宣阳王觉得杀我真有那么轻易?你明知道我是谁,杀了我届时东庭和屹罗定会开战,生灵涂炭国土动荡不安,王爷莫非想制造乱世?”

“所以我更不能把你放走。更何况,要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根本不是一件难事。你不在了,想必屹罗宫廷将会大乱吧?对我东庭而言,亦是好事。”

行云冷哼一声,捉过我的手臂就向着东南方跃去,寒光一闪,剑气陡然冲来,只见他化掌为刀格开锋刃,顺势一掌闪电般劈出,那挡住我们去路的黑衣人便无声倒地。这时又有二人飞身而至,他拉着我身法却依然灵活,只是那些几乎落在我身上的刀剑屡屡让我心惊胆战。

“窣”的一声,一枚暗器忽然而至,行云掌风一运便把它震开,谁知那枚暗器竟是会转弯一般朝我面门扑来,我大惊,忽然另一只手被人一扣一拖,我的身子不由得歪斜,竟然躲过了这一劫。

那只手很冷,很硬,冷得像冰,硬得像铁。我僵硬地看着梅继尧,梅继尧给我冷冷的一瞥,不知是怒是恨还是心痛。

行云回过身来,墨色眸子里翻滚着狂怒,他欺身过来掌影翻飞击向梅继尧露出的空门,梅继尧手一动便封住了他的掌势,冷冷地说: “屹罗的慕氏十三式你已经用了九式,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说罢旋身跃起竟是一掌拍出直取他的心脉,行云用力一拉将我扯出战圈,我整个人踉跄着摔倒在地。慕氏十三式?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回头看着这两个人的惊险恶斗,我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只见行云脸上的杀气越来越重,而梅继尧仍是神色冰冷有条不紊地拆招。

“宣平,把她看好了。”梅继尧双掌忽如惊涛骇浪般卷起气场,以雷霆万钧之势拍向行云,行云反应奇快,闪身避过,不料这是虚招,梅继尧双掌一翻出人意料地就击中了行云的后背,行云回掌护卫,可惜晚了。

行云闷哼一声,人已如飞絮般落在三丈之外,一口鲜血喷出,他瞪着梅继尧,挣扎着站起来说: “你的大悲掌,竟然练至第九重……”

“行云——”我大惊,担忧的叫道,正想跑过去,谁料那个叫宣平的黑衣人一把扣住我的脉门,我气极,抓起他的手就咬上去。他吃痛,却还是死死地拉住我。我看见行云嘴角的一缕鲜红,不由得红了眼眶。

“师兄!你不能杀行云!”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可是梅继尧置若罔闻,只是冷漠地说道: “把失心散的解药给我!”

行云嘴角绽出一丝轻蔑的冷笑,说: “你还是害怕了,不是吗?怕她日后忘了你?即使她没有吃过失心散,心里的那个人也不是你,要解药来何用?”

“我不在乎,她会否记得我。”梅继尧的声音寒彻人心,“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能伤害她,这是底线。时至今日,我只是后悔为什么顾忌着她而不杀你,任由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她。失心散伤人心智,你把她带到屹罗去,居心何在?!”

失心散?行云喂过我吃失心散?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行云。

岂料行云一阵大笑,深邃的眸子盯着梅继尧说:“宣阳王,若不是你伤了她的心,我怎么舍得让她吃失心散?她只有彻底地忘了你,才会是那个快乐无忧的蜻蜓儿……”

我心里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我想起过去在青林山的数个日月,那个一脸冷漠倔强的少年相伴在旁时而淡然一笑的情景,时过境迁,只是我从来没有想到原来那段过往中的我竟是如此对他来说如此的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