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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64)

我愕然,他眼中的怜惜和心疼无遮无掩地流露着,他伸手抚上我的脸,说: “我知道我自己错过了什么,蜻蜓儿,原谅我,你要知道,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心里,哪怕只是半步。”

我痴痴地看着他,眼有泪光。

“所以,不要再回避我……”他叹息一声,轻轻地把我拢入怀内,手臂渐渐收紧,在我耳边说: “蜻蜓儿,我回来了,那个欠了你承诺,欠了你情分的行云回来了。”

“行云……”我被动地伏在他的肩上,说不清纷乱地交汇在心头的是感动还是喜悦,还是淡淡的失落。他微热的气息暖暖地包围着我,我手一动想要分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可是,他却抱得更紧了……

行云,你是回来了,可是,我的心却空空的,依然好像遗失了什么一般。

第三十八章 错过,方知情重 1

我坐在窗前,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毛领棉袍。窗棂上沾着几片雪花,寒意逼人。丫鬟小菊捧着药碗进来,对我说: “姑娘,该吃药了。”

“小菊,”我抬起头看着她,“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竹里馆的?”

小菊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很快地说: “姑娘,小菊什么也不知道,或许你去问主人吧,他最清楚了。”说罢放下碗,福一福身就出去了。

问行云吗?每次我想问这件事他都巧妙地转移话题避开了,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梅继尧不会这样把我丢给行云的,否则在十里长街他不会和行云交手,他不会的……莫非,他出事了?我想起最后一眼看到他肩膀上的那只青鸟,到底是幻觉还是什么?

这么一想,我的头又痛了。我无聊赖地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闭上眼睛,假寐。不多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小菊看到桌上的那碗药纹丝不动,有点急了,小声地唤我: “姑娘,姑娘,你的药快冷了……”

我依然一副昏然入睡的样子。

“姐姐,这位就是让主人那么紧张而珍视的晴姑娘?为了医治她主人不惜请求万大夫破例的人?”

“嘘——小声点,主人说了,这些事都不能提起。”小菊紧张地看我一眼。

“她在竹里馆昏睡了整整五天,听说主人一连几天没合过眼,这是真的吗?”

小菊点点头,又小声地说: “她运气真好,听说我们主人在街头捡她回来前,她已经在宣阳王府昏迷了十天……”

我的脑中訇然炸响,在街头捡回来?在宣阳王府昏迷十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菊和那个丫鬟正准备退下,她们走到门口时,我猛然坐起身,说: “小菊,你等等!”

小菊吓了一跳,哐啷一声,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碎成片片。她急忙去捡碎片,我喝止她说: “别捡了,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另一个丫鬟瑟缩着,小菊怯怯地走到我面前来,垂下头。

“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说,眼看着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又说: “我会告诉行云我什么都知道了。”

她的腿一软,立即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哀求道: “姑娘,小菊是无心之失……”

“如果不想被你的主人知道,那你就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问完了,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过,这样可以吗?”

“姑娘请不要为难奴婢……”她眼中似有泪光,和无言的委屈。

“今天是什么日期?”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回答道:“姑娘,今日已是正月十四。”

我心下一惊,已经过了一个新年?而我居然是在昏睡中渡过的,看来我前前后后昏迷了大概有半个月。我又问: “你说我是被捡回来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支支吾吾的,我眸光冷冽地看她一眼,她吞吞吐吐地说: “初三那天清早,姑娘你被人用一床被子卷着放在了云府所在的东盛大街街头,听说……”

我铁青着脸,面寒如霜,“说下去!”

“听说姑娘在宣阳王府昏睡十天仍是药石无灵,而恰好宣阳王府准备要办喜事,放着个随时绝命的人不吉利,所以就把姑娘你……那天刚好主人不在,后来……”她抬起眼看看我,发现我仍是面无表情,又继续说: “后来,竟是长信侯来了。他想把姑娘带走,这时主人也出现了,长信侯说姑娘你与他有恩怨在先,他必须把你带走;可是不知道主人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脸色一沉,放开了你就离去了……小菊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姑娘请不要为难小菊……”

“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下去吧。”我全身的力气几乎被抽干,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子的,小菊看看那碗药,说: “姑娘,那药……”

“拿走,我不要喝……”我全身石化,心寒如冰,忽然又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你说宣阳王府有喜事,是什么喜事?”

“据说皇上知道了宣阳王为了一个男宠差点绝命于悬崖,龙颜大怒,下旨申斥,并把威武大将军之女下旨许给宣阳王为妃。”

岑慧儿?梅继尧要娶她?我想起了我那句刻薄的玩笑话。

梅继尧要娶她。我一语成谮,居然发现这更像是对自己的惩罚。我茫茫然地望着窗外渐渐昏暗的暮色,心底突如其来一阵钻心的痛,痛得让我几乎无法呼吸,一种似曾相识的空洞虚无顷刻间占据了我的心。

什么时候也曾这样痛过?多年前,黑暗的屋檐下,我一个人孤单无助彷徨地啜泣着,而他却无声无息的离去了……悬崖绝壁之下,是谁坚定地对我说,不会离开,让我在多年以后又重新坠入罗网,又一次为他的无情背弃伤心欲绝?把我弃之于街头,他怎会如此狠绝?我紧咬的唇忽然尝到了一丝腥甜。

我不知道我究竟呆坐了多久,只知道夜来的寒风拍打着窗棂,而我身上披着的棉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然滑落,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因为,没有什么比得过我此刻的心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而来的是行云略带恼怒的声音: “你们怎么伺候的?就连药也没有按时吃?!”

丫鬟仆妇在一旁噤声低首,行云走到我身边,双手微微用力扳过我的身子,显然为我两眼的空洞无神和一脸的死灰沉寂所惊,他沉声问道: “蜻蜓儿,你怎么了?”见我发怔没有任何反应的样子,他一把抓过我的冰凉冷硬的手,低低喊了一声“该死”,便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到我身上一把抱过我把我放到床上,拉过丝被给我盖好,转头向着丫鬟怒道: “还杵在那儿干什么?快把万大夫给我请来!”说罢,他俯下身子看着我,问: “哪里不舒服了,告诉我?”

我看着他,摇摇头。明明心里很痛,眼里却掉不出一滴眼泪,明明很想放声大哭,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夏晴深,你一直喜欢的不是行云吗?那个从小就让你讨厌和回避的梅继尧,你不是用一纸退婚书便把你们的关系澄清得一目了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