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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54)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辰明哥哥,我是来找人比琴的!”

随着肃王走进来的还有一人,待我看清楚了这人的面貌时,我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第三十一章 潮水带星来

一身天青色竹纹罗绮棉袍,外罩锦缎皮袄,以白玉冠束发,神色清冷,嘴角深抿,不是行云又是谁?

“真是胡闹!你怎能来这种地方?”肃王眉头深皱,脸带不悦。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水晴柔抱过琵琶,“你不是说想听我弹琵琶吗?我现在就弹给你听。”

肃王转头狠狠地看着站在一旁开始打哆嗦的翠妈妈,问: “你知道她是谁?!”

翠妈妈腿一软马上跪倒在地,颤颤地说: “王爷息怒,是这位公子说要和蝶衣比琴的,小人拗不过她,所以才……”

水晴柔却已经一声声地拨响了琵琶,琴韵和谐,琤琤不绝,如花间鸟语,如涧中流泉。在大家听得凝神静气之时,旋律一变,琵琶声突然激越起来,如闻刀枪剑戟之声,又如千军万马中无法突围,又似是千头万绪凌乱不堪,忽然一窜乐音破空而出,尖锐却毫不突兀地化解了激烈的情绪,随着一个短暂的拨弦,一切声音归于寂静。

她看着我们屏气凝神的样子,嘴角挽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说: “这首曲子,叫《惊雷引》。”

“晴儿,你到底在干什么?”

一声“晴儿”传来,我心神一动,恍惚地望向来人。辰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雅间门口,一裘白衣胜雪。他眉头轻皱,目光远远地落在水晴柔脸上。

他喊的是我的名字,然而他的眼里却没有我。#

只见辰恒走到水晴柔面前,轻轻地叹息一声,执起她的手,说: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再弹这首曲子了吗?每次都会弄伤手,你看,这不是流血了吗?”

水晴柔站起来,怔怔地看着他说: “我来是要把你带回家的。”顿了顿,她又说: “从小你的方向感就不好,我只是怕你迷了路。”

也许我的脸色变了,变得惨白,还有另一个人,阴霾一瞬间掠过他的眼睛,那是肃王。

辰恒安慰地对她笑笑,说: “让你担心了吗?来,我们走吧。”他向她伸出清瘦白皙的手,她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把另一只手也交到他的手上。

“王兄,晴儿的手伤了,我先带她离去。迟些有机会,我们兄弟再好好叙饮一番。”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牵着水晴柔走出了雅间。

水晴柔回头看我一眼,脸色有点苍白,眼神写满着歉意,当然,还有甜蜜的笑意。我的心如掉进了冰窟,身子僵直在原地,辰恒居然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还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是非之地……

“蝶衣姑娘,你也是来送我王弟的吗?”肃王对着雅间外的人说。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雅间外的楼梯上蝶衣脸色惨白地站在哪里定神地看着辰恒的背影,听到肃王的话,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上绽出一个比花还要灿烂的笑容,婀娜地下了楼梯走进雅间,款款地施了一礼说: “肃王近来可好?闻说有人想要和奴家比琴,不期然听到了妙绝的琴音,所以特地来此结识罢了。”

“蝶衣姑娘来得正好,”司马承中走到我身边,指着我面前的瑶琴说: “方才那一曲《杏花天影》,正是出自庆庭的手笔。”

迎着蝶衣惊讶的目光,我勉力地笑了笑。肃王回头对身后的行云说: “云先生,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颢王府的庆庭大夫;庆庭,这位是京城新开的品玉轩的东主,云先生。”

品玉轩?我知道那是一间非常有名气专营珠宝玉器的店,行云居然是品玉轩的主人?

行云微微一笑,说: “谢翁赏花会那一天,我们见过。”

我呆若木鸡地点点头,随即想起了那一件“丑闻”,顿时满脸通红。

“那天让云先生看笑话了。”

行云颔首不语,脸上一片风平浪静。我心里依旧是凉凉的一片。多年不见,行云,我们的重遇就是在这种客套托辞中发生吗?纵是相逢应不识,若是真的忘了我,又何必再见?

“晴儿的手伤了,王弟却忘记了这里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肃王对我讽刺地笑笑说,“庆庭,这里的佳人和美酒都是京城一绝,好好品品,本王就不陪了。”

说罢携着蝶衣离开雅座,行云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也随着肃王离去。司马承中冷淡地看我一眼,正要跟着离开时,我淡淡地喊了一句: “大公子,请留步。”

他身形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说: “什么事?”

“听说天香楼的桂花冰酿最为有名,可是我又不想一个人喝闷酒……”

“所以呢?”司马承中转过身来,一脸的傲慢和薄怒,“你要本侯爷陪你喝酒?”

“大公子不愿意?”我看着他,笑了笑,说: “大公子不是很想杀我吗?今夜可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没有人护佑我,我也愿意提供这个机会,大公子何乐而不为?”

司马承中眸光闪亮,似有杀意一闪而过。

我颓然地坐下,心情糟到了极点,“大公子,今夜没心情杀庆庭是吗?那能否借我银子好让我付酒钱?又或者看着我明天卖身给天香楼大公子会比杀了我还痛快?!”

“来人,一埕桂花冰酿!”他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嘴角又出现了那种淡漠的冷笑。

司马承中坐在我身旁,看着我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一手抓过我的左手说: “保命金环开始失去作用了吗?可笑之极,你真以为我当初会因为这样一个金环留着你的性命?”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杯,全无仪态地举杯就饮。冰酿触到唇时凉冰冰的,不知怎的我又想起梅继尧那冰凉的一吻,想起辰恒说的那番话: “继尧心里爱着念着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不幸溺水的未过门的妻子……”

笑话啊,天大的笑话!

我皱皱眉,酒已经进了喉咙,辣如火烧,好不容易把胃里升腾起的热度压下去,又想起了辰恒的怒气和冷淡,还有行云的形如陌路……

“大公子真有这么恨我?我也只不过骗了大公子一回而已!”我看着司马承中慵懒地笑笑,司马承中手指轻勾,面前的瑶琴发出“琤”的一声,说: “是吗?本来我也以为只有一回!”

我两颊已有红云,笑着把他放在琴弦上的手轻轻按住,说: “那一次实属无奈,大公子莫不是对那琴音倾倒迷醉苦苦相寻吧?这样说来,大公子倒是我的知音人了?”

被我按住的手轻轻一颤,随即他用力地甩开了我的手,冷声说: “别自作多情!你以为世间的男子都会对你倾心?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特别的?!”

“是啊,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一个想行医的走江湖女子罢了!”我呵呵地笑起来,又尽饮了一杯,喝得太急呛到了,眼泪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问: “大公子,为什么这酒里没有毒?你不是最擅长下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