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夏晴深(44)

我大吃一惊,“这不是卖国吗?东庭王朝怎么还没立太子?”

“兴德王五年前出征屹罗,受了箭伤,牵动了旧患,从此沉疴在身。肃王掌管着东西两营大军,自从司马承中的西营军被我夺去之后,朝中的形势发生了变化,肃王的实力减弱,颢王的呼声日渐高涨。而兴德王也有心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较量的结果,肃王感到自己日渐处于下风,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怔了半晌,说: “屹罗不是兴德王的最大仇人吗?肃王这样做,冒险之至……”

“富贵险中求。这世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他懒洋洋的接过药碗,“糖渍柑桔呢?”

我把瓶中的柑桔倒了几颗放在小碗里,递给他。

“那肃王现在是又怕又急了?怪不得要派人来搞阴谋刺杀。”我嘀咕道,“你们干脆把盟书交给兴德王就好了嘛,干嘛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

“你说呢?”梅继尧眼神晶亮的看着我。

我心下转过数个念头,忽然灵光一现,说: “那盟书其实也不在你们手上对不对?”

他微微一笑,似是赞许。“我们派人去偷那盟书时就发现有人先行一步把盟书偷走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偷走盟书的既不是屹罗人,也不是肃王或是我们的人。盟书从此石沉大海,可是肃王认定,盟书就在我们手上……”

“那你们就做了替死鬼了?”

“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会干错事。”梅继尧不紧不慢地说,“这个替死鬼还是当得有价值的。”

我沉吟不语,他奇怪的问我:“在想什么?”

“其实从小我就害怕和你下棋或是辩论。”

“为什么?因为怕输?”他的眼中光影柔和,笑意轻松。

“不是。”我看着他,眼神明净,“而是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眼神一滞,我继续说:“正如现在,你能告诉我,在肃王和颢王的这场争位战中,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看着我,神色里有着淡淡的悲哀。“你觉得呢?以前的我和你下棋和辩论是为了什么?我现在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局中如走独木桥一般又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垂下头,“猜不出来。”

“你啊,空有一副聪明的皮相,脑子却还是那么笨!”他自嘲地笑起来,“不为功名富贵和显赫的地位,我还会为了什么?!”他闭上眼睛不再看我,似是倦极了一般,说:“我累了,人累心也累。你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第二十六章 湖平起暗波

辰恒下朝回来,竹生正在房里替他更衣。看见我站在门外,他走出来,神色似有倦意,问: “我二弟的病情如何?”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继续吃药,肃清余毒即可。”

他忽然皱皱眉,“为什么自己去煎药?让丫鬟去就好了。”

我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一股重重的药味,笑笑说: “这种事还是不要假手于人的好,比较安全。”

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不明意味的光亮,这时外面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丝竹之声,竹生走出去看看又回来禀报道: “王爷,安乐郡主来了。”竹生稍稍抬眼看我,我心中雪亮,低下头说: “我的药还没弄好,我先出去了。”

走到厨房时我心里还是惘然若失,我怎么就问不出口呢?我明明想说的是那天夜里你有没有受伤?我还想问的是我做了红豆糕,你要不要吃?

如果辰恒真的是那个少年,他是不会忘了红豆糕的。

我拿出已经沉积成黑色泥块状的药切好,搓成小丸。做好了之后拿到梅继尧住的静霜园,成阅接过药说他去见郡主了。我闷闷不乐地往回走,那个安乐郡主是什么人呢?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有种不快。走到厨房前大大的那扇窗前我忽然停住了脚步,里面有个声音尖锐刺耳地响起: “你瞧她那副不男不女的模样,整天在我们王爷身边打转,小姐不像小姐,丫鬟不像丫鬟的,都不知道想勾引谁?”

另一个稍稍低沉一点的声音说: “你瞧瞧,人家安乐郡主一来我们王爷紧张的那个样子就知道她根本算不上什么!安乐郡主是皇上最宠爱的义女,气质高华地位高贵,又岂是她这样的人比得起的?”

“就是啊,堂堂的颢王府将来又怎么可能让一位出身野里来历不明的人当王妃?就算王爷真的要了她,大概也不过是庶妃而已,连侧妃都算不上!”

“大概连名分都不打算给一个呢!”那笑声里尽是嘲弄。

“那安乐郡主还是我们王爷青梅竹马的玩伴,她还以为自己有多重要?”

我身上的血液愤怒地凝固着,手指紧握成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厨房门口用力推开那半掩着的门,里面的那个丫鬟和仆妇似是惊呆了,望着我愤怒的神色而自己的脸上则是一阵青一阵白的。

“我真要高攀你们王爷又如何?”我冷笑着说,气到了极点反而脸上的表情放松了。我径直走进去掀开蒸笼把红豆糕拿出来放在碟子里,转身要走的时候笑嘻嘻地一脸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 “以后说人闲话时别忘了关窗关门!我出身再低微也比不上你们低贱,守不好自己的嘴,只怕什么时候命丢了都不知道!”

我拿着红豆糕,向辰恒住的凌宇阁走去,还没走到门口,一个身穿宫锦扎着两个小髻宫女模样的丫鬟拦住我,气势汹汹地说: “你是什么人?我家郡主正在与颢王品茶,你休得打扰!”

我心里一顿,忽然有些难受,转身要走时竹生走了出来。

“庆庭!”他走到我面前,看了一眼那宫女,那宫女识趣地走开了,“有什么事要找王爷吗?”

“我——”我看看自己拿着的那碟红豆糕,“我做了红豆糕……”

竹生皱眉,面有难色地说: “你有所不知,王爷他从不吃红豆糕。以前厨子做过,他吃了一口就让人把那厨子解雇了……”

我怔怔地转过身去,拿着那碟红豆糕,心头茫茫然的只觉得失落。

“庆庭,你——”

“没关系,总会有人吃的。”我垂下头往前走,颢王府很大,大得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走到哪里去。也许是我记错了,认错了,可是,辰恒是不是那个人重要吗?

那些流言虽然不堪,可是我不得不承认,那是事实。

那天在听雪园看见辰恒握着蝶衣的手,我的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那个一直让我耿耿于怀的事实了吧。男人风流多情逢场作戏,是不犯法的,甚至不会违背道德观念,反而是女人若是忍受不了这一点,变成了妒妇。

变成妒妇不要紧,问题是妒妇也改变不了男子到处留情的行为。

如果我不是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我是会认命的,可惜,不可能了。

辰恒,会有王妃、侧妃、庶妃……甚至如果登上帝位的话,三宫六院,美人如花多如过江之鲫,勾心斗角日日不得安寝。夏晴深,你何苦去凑这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