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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42)

“那庆庭倒是喜欢刘邦了?”肃王饶有兴趣地问。

“倒也未必。”我笑盈盈地看着台上伤心欲绝的虞姬,“项羽是个失败的英雄,也是个真君子,对虞姬一片真心,不像刘邦善伪善诈。”

“庆大夫大概是从女子的角度来审度人的吧?”司马承中轻笑,轻描淡写的一句让我如梗在喉,“可是,这一番言论颇为新鲜,让人耳目一新。”司马承中执起酒壶拿着酒杯走到我身边,拿起我的杯子往里面斟了满满的一杯酒,递给我说: “庆大夫医术高明,文采斐然,承中一直深为敬佩,在此敬庆大夫一杯,先饮为敬!”说罢把杯中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辰恒脸上似有不悦,可是也没有说什么,司马承中傲慢地看着我,“怎么,庆大夫连这点面子都不愿给本侯?”

我拿起酒杯正要饮下,身旁的梅继尧站起来托了托我的手,把酒杯接了过去,笑着对司马承中说: “大哥,小弟身有痼疾,庆庭一会儿还要为我施诊,实在不宜饮酒。此杯不如由我待饮,再自罚一杯向大哥赔罪可好?”说罢,竟举起酒杯尽饮。

“想不到二弟对庆大夫如此体贴,倒是显得我小气了,罚饮的人应该是我吧!”说着从壶里倒出一大杯酒一饮而尽,面有得色地看我一眼,欣然回座。

我这才放下心来,酒里应该是没有毒的,他自己都喝了。我感激地看了梅继尧一眼,他却眼神复杂地别开脸,不去看我。

此时辰恒开口说道: “任先生的演出精妙绝伦,佟班主,此戏一了,请任先生过来坐坐。王兄,听雪园的这场戏和菊花宴都筹备得不错,我们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赞赏呢?”

肃王抚掌而笑,赏赐了听雪园和红龄戏班。众人还在高谈阔论,梅继尧一欠身起座更衣,离开时脸色晦暗,我等了半晌没见他回来,也趁众人与任杏然相谈甚欢时离座去找他,可是后院盥洗间伺候着的小厮说没看见宣阳王,我的心无端一沉,赶紧往听雪园门口走去。

果然,在离院门五丈的小竹林旁发现了他的身影。他一手扶着竹子,佝偻的样子,我心里一紧,过去扶着他问: “你还好吗?”他侧过脸看我,只见他面如金纸,冷汗满布额上,一只手捂住胸口,我大惊道: “你心疾发作了?不可能啊,我让你吃的药已经把余毒控制得很好……”我转念一想,“刚才那杯酒,是不是那杯酒?!”

他痛苦地点点头,勉力说: “那杯酒混了蛇迭草……告诉里面的人,说我醉了,先行回府,你跟着二哥,千万别离开他半步……让他小心,这是一场鸿门宴……”

混了蛇迭草?蛇迭草是一种毒引,本身没毒,但却能引发他体内婴元草的毒素反噬。原来司马承中的目标不是我,而是他!

“不,你等我,我拿回药箱跟你一起走!”

“好,好……”

我往回跑了十多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回头,看见梅继尧已经上了马车就要离开,他竟然不等我!我心里一紧眼窝一热,拼命地往回跑,马车掉了个头,眼看车夫就要扬鞭,我不知哪里来的敏捷身手,跑到马车前面伸开双手拦着马,大喊: “停——”

马车稍稍一慢,我跳上马车掀开布帘,梅继尧微微睁开双眼叹息一句: “你来做什么?你可知道今夜他们是笃定要把我的命留下?你来只会跟着我送死……”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竹筒往车窗外一扔,竹筒炸出一抹青色的焰火直冲天上。

“别说话!”我拿出随身携带的金针,用力扯开他的锦袍让他的胸膛露出来,夜色昏沉,我只能依靠微弱的月光凭着自己的感觉在他心脏附近的穴位下针,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我好不容易把他的几个重要穴位都下了针,抬头伸手一把取下他发冠上的簪子,他发髻散乱,漆黑如墨的长发顿时垂下,更衬得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我拿起簪子,不假思索地往他心窝偏左的部位用力刺去。这一动作快如电光火石,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静的看着我,没有闪躲更没有疑问。血顿时流了出来,可是流得不多,我俯下头把嘴唇贴上去用力地把血吸出来。如果光线充足的话,你会发现,那血是青黑色。

这时他的眸子里忽然有了怒意,一把推开我,沙哑的声音愤怒地说: “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想死得比我快是不是?!”

“担心你自己就好了,我是神医,我不会有事的!”我擦去嘴角的血迹,不顾马车的颠簸,坐回他身边,把他身上的金针一一拔去,示意他点穴止血。他伸手点了几处大穴,眼皮重重地垂下,我问他: “还是不是很麻痹?”说着伸手过去轻轻地按压着他的心脏。这一次他却没有推开我,反而把头靠在我肩上,伸过手轻轻地抱着我,动作是如此自然娴熟,轻轻地喊了我一声: “晴儿。”

我的泪忽然就流出了眼眶,他好象有很多年没有这样温柔地贴心地抱着我叫着我的名字了,这种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却又让我很惊惧,仿佛有种末日来临的绝望。

“你怕不怕?”他问。

“我拿簪子刺你时你为什么不怕?”我心里酸楚,带着浓浓的鼻音反问他。

“要是死在你的手里,那还是一件比较幸福的事情。”他艰难地说。

“你这样说我是不会感动的,你哪有死得那么轻易?不许你这样来伤我爹娘的心!”我哽咽着说。

他微微一笑,苍白而无力,“没关系,我死了,只要你不伤心就好。”

我苦笑,是啊,我不会伤心,可是我为什么要流泪?

第二十五章 染出枝上红

这时他眉头一皱,说: “来得真快啊!”说着抱着我一个旋身,直接穿破马车顶蓬飞落地上,“噗噗噗”的一阵乱箭声响起,我回头一看,马车车厢上满是箭矢,马车夫应声倒地,心里不禁一凉,如果刚才慢了一点,想必现在已经乱箭穿心了。

一排劲装打扮的黑衣人挡住了去路,为首的黑衣人盯着我们,身后的人手持弓箭对准了我们。

“好久不见了。”梅继尧看着他说,“这一天你等了好久吧?”

“我要的是盟书,把它交出来,或许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我可以放过你。”黑衣人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听着觉得有些许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这桩交易真不划算,本王一人的性命和肃王府两百口人的性命相比孰重孰轻?想和本王谈这事择日再来吧,本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怪我,听说宣阳王的大悲手印变化多端威力无穷,我一直很想和你较量一番,今夜既是有缘,那就不要错过了!”

说罢身形一动,像暗夜鬼魅一般飘至双掌如电直拍梅继尧胸口,梅继尧放开我,右手捏一手印,似是出击,却在化解了这一招的危机后身子向后飞去跌倒在地,一张口吐出一大口淤血。黑衣人并没有放缓攻势,伸出右掌又是一招致命击杀,眼看就要击中梅继尧,我惊呼一声重重地扑过去挡住在他身前,梅继尧用尽力气大喊: “不要!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