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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38)

“这是什么理由?!我不是已经写了退婚书了吗?”我给纱布打结时手重了一些,他眉头紧皱地看着我,说: “你现在是想谋杀亲夫不成?”他伸手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你的那封退婚书除了你自己以外没有人承认过。更何况,一年半前,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落水死了。”

我闻言一震,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说:“以为我死了?怎么会?我爹娘他们……我明明写了家书回去的!”

“师娘太过伤心,老师一年前已经陪她到水月庵住下了。你现在不必担心,我已经发书派人告知他们。”

他衣服还没有穿好,人已经软弱无力地靠在床栏上,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不得了,我赶紧写了张方子交给成阅,又让丫鬟拿了一盘冰块过来,砸碎了用棉布包着搁在他额上给他降温。

“你为什么要逃?因为坠崖那件事?”他哑着声音问我。

我想不到他会在这时候问我,我低下头说:“你知道我性子本来就这样,我不能忍受别人安排我的终生大事,你,原谅我好不好?坠崖那件事,我不该怪你,喜欢小乔又不是你的错,换了我我也会这样做。”

他的脸苍白中透着潮红,听到我的话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苦笑还是难过,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一手指戳过我的额头,说: “天底下还有人比你夏晴深更没心没肺的吗?”

“逃婚,既成全了你也成全了我自己,你何必耿耿于怀?你看你现在在天香楼何等风流快活,如果还是某人的未婚夫,你还能如此自在?”

他为之气结,扭过头不看我。

我把手放到他的心窝位置,伸出两指在心窝左方摁了摁,他脸色忽然一变,我问: “是不是有麻痹或者疼痛的感觉?”

“是有一点,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把手指往下挪了挪,“这个地方呢?还是有点麻痹和疼痛?”

他不说话,凤眸定定地看着我,我把手掌敷上他的左心房用力地推揉了几下,“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

“拿开你的手!”他哑声道,眼神热热的,烫烫的,仿佛要烧起来一样,奇怪了,额头上不还是放着冰块吗?又不疼,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再揉了两下说: “你中过的毒并没有消解,只是被你不知用什么方法压制住了不发作,我说得对吗?”

“我说,拿开你的手!”他真的是动怒了,“有你这么给人看病的吗?你这是在……难不成你给别人看病都是这样子的?”

“我怎么了?你想说我是骚扰还是非礼你了?你哪里吃亏了?”我也发火了,“剩下半条人命的人还计较这个!真觉得亏了那就好好保命,等哪一天全好了就把你吃的亏讨回来,真是腐儒一个!”

他忽然笑了,慵懒无比而风情无限,嘴角轻扬眼神愉悦,“记住你说的话,我真要讨回来时你可别后悔。”

我也知道自己说了些浑话,可是不知怎的,看见他似曾相识的笑容,我的心一下子宽了下来,也不去跟他计较那些口舌之争了。成阅亲自把药端进来,为难地看我一眼,我点点头,他把药放下就出去了。我摸摸药碗,还烫,就说: “等一下凉一点再吃药……”转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我笑着说,“醒不过来,我等一下就拿金针刺穴;再不醒,我就要让成总管以口喂药了……这么晚,天香楼的姑娘大概都睡下了吧,没办法,你就将就一下咯……”

他睁开眼睛,无可奈何地说: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天下最毒妇人心啊……”

我拿过药,尝了一口,面带笑容地说: “不苦的,不信,你尝尝?”

他接过药碗,喝了一口,那皱眉恶心的样子好像想吐又不敢吐,我打开一个瓶子倒了一颗糖渍柑桔送进他嘴里,他又接着喝了一口,等他喝完一碗药,我的瓶子也空了。

他忽然怔怔地说: “好像还是师娘做的糖渍梅子好吃一些。”

“是啊,我就知道你喜欢我爹我娘多一些,不然你怎么会答应他们要娶我呢?”想想自己整天像个野丫头似的,没点端庄模样,跟天香楼的绝色姑娘比起来又少了妩媚温柔,这样的自己他怎会看上眼?“放心,回扶风书院之前我只做大夫庆庭,关于过去的一切,我都不会提起,这样你可放心了?”

他闭上眼睛,似要睡去,看见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很凌乱,我便伸手去帮他整理好,他一只手轻轻按住我的手,说: “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可惜,我不住在里面。”

我呆了呆,他的手松开,呼吸渐趋沉稳,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十二章 为侬起相思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成阅“奉命押回”了颢王府,辰恒见了我,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宣阳王如何了?”

“烧已经退了,身上的伤也处理好了。担心王爷会有差遣,所以庆庭早早回来了。”

辰恒走到书桌前拿出一卷卷轴,我连忙走过去帮他展开,那是一幅泼墨山水画,画的是一座巍峨高山,云烟弥漫,下临深潭,山上有古松怪柏,姿态窅然。画风壮美大气,我不禁赞叹道: “能画出此画者,必然有过人的磊落襟怀。”

“哦,何以见得?”辰恒侧脸看我,兴味盎然。

“这幅画既有山川秀美的灵气,又有孤高隐逸的心志,眼不见河山而河山俱在心中,重其神而不重其形,这才是抓住了景物的神髓精华啊!”

“那依你所见,若要题字题诗,该题什么好呢?”

我回过神来,心知不可锋芒太露,连忙说: “庆庭愚钝,一时之间想不到该题什么好。”

“可本王看来你倒是与作画者相知甚深,一眼即能品出真味,你可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他俯视着我,明眸笑意动人,见我沉吟不语,他说: “这是两年前宣阳王送给我的一幅画。庆庭,你与宣阳王可是旧识?”

我垂下眼睛,不让他看见我眼内闪过的一丝不安。

“庆庭从没到过京城。”我老实地说,我不愿意去欺骗他,可是又不能说实话,“王爷带庆庭从歧安到京城,这一路上王爷是亲见的,宣阳王这等人物我这等市井小民无缘结识。

辰恒的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仿佛想要看进我的心里,我实在受不了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近,低下头不敢看他,他却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说: “庆庭,我可以等你说实话,但是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哪一天我不耐烦了,我会……”

“王爷,你是怀疑我吗?庆庭绝对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人。”我焦急地分辨道。

“我相信你。”他说,“可是,怎么办,看见你对别人好,我竟然有些妒忌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我的心不知是因为惊慌还是因为什么而在激烈地跳动,他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神情是那样的专注,眼神是那样的温暖,即使他有点生气,可仍是温文儒雅地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