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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27)

“本公子保证,若你一意孤行,整个歧安甚至整个东庭不再有醒春堂的存在!不要怪本公子狠绝,你不留余地,我又如何放他们一条生路?”

“放了他们,我跟你走。”我咬咬牙说道,“从此我与醒春堂再无关系,不论医治王妃结果如何,都与醒春堂无关。”

司马承中脸色缓和,哈哈一笑,“好!识实务者为俊杰,庆庭,你我的缘分不浅,当下跟本公子回行馆吧,明天启程。”

我走过孙掌柜面前,向他恭敬一揖,一直以来的感激之意尽在不言中。孙掌柜嘴唇动了动,可最终还是垂下头没说什么,倒是东阳一直看着我,是不舍还是难过我已经分辨不清了。

“走吧。”司马承中得意地对我说。我脚步动了动,忽然身后传来一把稚嫩的嗓音,“且慢——”

我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清秀的童子,竟然是竹生。

第十五章 吹梦到沧江

我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清秀的童子,竟然是竹生。

他轻松地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司马承中面前,指着我说: “这个人,你不能带走!”

司马承中眼中怒意一闪,冷哼一声,手如疾风办抓向竹生的肩。这是一记刁钻的擒拿手,被抓住的人肩胛骨不碎即裂,我轻呼一声,竹生却已像鬼魅一般闪身避过了他的这一招,离司马承中三步之遥。他拿出一张纸对司马承中说:“这是庆庭的卖身契,你看清楚,”他走过来一把抓起我的左手大声说: “这就是我家公子给他留下的信物,他已经是公子的家奴了!”

阳光下,我左手拇指上的金环闪耀着魅人的金光。司马承中一愣,待到看清那金环时,脸上神情深不可测,冷笑着对竹生说: “二哥何时到了歧安?为何不知会一声好让我替他接风洗尘?”

“洗尘?我和公子来的头一天你不已经招呼过了吗?可怜我公子那雪骥一时不慎着了人家的道,还是庆庭给治好了……”竹生语带嘲讽。

司马承中冷峻瘦削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却又只是说: “恐怕二哥误会了,承中忙于为母亲寻名医,何来精力时间叨扰二哥大驾?不知二哥在何处落脚,承中好去拜会。”

“我家公子说了,如果司马公子愿意,明日卯时沧浪江边碧湘楼船上恭候大驾,届时送司马公子一并返还京师。至于庆庭,到京师后,你要他去给王妃看病,也是未尝不可的。”

说来说去,我还要给什么王妃看病,还变成了人家的家奴?!发怔的时候竹生已经走到我身边轻声说了声“笨蛋”,便拉着我扬长而去了。

沧浪江是连接歧安、徽城和京城的一条大河。说它是大河,因为它的河岸异常开阔,傍着青山,绕着繁华的城市,然而它的水流并不湍急,因此带动了沿岸城市的商业发展,运输的船只络绎不绝。

沧浪江边,碧湘楼船。两层高的楼船船船身呈深褐色,船上的门和窗一律挂着竹帘,古色古香,毫不奢华。一走进去只觉凉风阵阵,气息清新,舷窗半开,在船舱左侧有一铺着上等罗绮的软榻,榻旁一张小几,辰恒身穿黑色绣金翻云暗花长袍侧身而卧,右手支额似在小睡,左手随意地搁在一边,拇指上戴着一个颜色秾丽的墨玉扳指。那放松的眉目、直挺的鼻子、薄而带笑的唇是如此的完美配合着,而我却觉得诡异非常,因为看见这样的辰恒,我竟然想起了梅继尧。

在我印象中,熟睡的梅继尧依稀就是这个样子的。梅继尧也有一双凤眼,可是没有辰恒带着笑的默默温情,那双眼睛里如一泓秋水般清明澄澈却寒冷异常;梅继尧也有一张薄唇,可没有辰恒嘴角轻扬时的惹人遐想连翩,只有世间万物均不在眼内心上的孤清自傲……

我在想什么呢?!我暗骂了自己一句。辰恒凤眸忽然张开,看着我道: “来了?”

“是的。”不知道该不该谢他,我还是老实的说:“那个……家奴的事……”

“喜欢我送的花吗?”他突然问。

“啊……那个…… ”虽猜到那篮花是他送的,但我一时还是反应不过来。

“竹生,我们船上还缺什么人?”

“公子,缺了个厨子。”

“那就带她到厨房,我饿了。”

“停——”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声说:“我什么时候卖的身?就是这个金环吗?我脱下来还给你好了!”我用力地去拔那个金环,谁知道卡着指骨根本无法拔出。

辰恒开始时只是嘴角带笑,后来看见我那副窘相就变成了开怀的大笑,竹生在身后一敲我的脑后勺,说: “真是笨蛋!我家公子想保你一条命都不懂!不跟我们走,司马承中能放了你吗?宣阳王府的老王妃病重,你真不去的话随时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我家公子会缺家奴?京城想要当公子家奴的人排队都得排三天三夜!”

我知道是这样,可是……我抬眼看看辰恒,他正拿过小几上的一盏茶慢条斯理地喝着,姿态优雅妙不可言。竹生把我拉到厨房,说: “这里有两个仆役给你打下手,你手脚麻利一点,别让公子饿着了。”

我差一点就要仰天长叹了,从书院院士的千金变成药堂里专看妇科的小大夫,如今还沦落到当了他人的厨子,夏泓爹爹如果知道了,那张脸会是什么颜色啊?一想到双亲,我的心上如沉甸甸地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离家愈远便愈是想念,可是我写过两回信都没有回音…….

不知道辰恒喜欢吃什么,我简单地做了一个南瓜蒸排骨和萝卜丝鲫鱼汤让仆役阿方端上去,看见厨房里堆着几个柚子皮,灵感忽至,正要动手切柚子皮时,阿方出现在门口说: “公子让你去一下。”

我匆匆来到前舱,只见辰恒和竹生用奇怪的表情看着那两道菜,我有点害怕地问: “怎么了?是不是还没煮熟?我拿去再煮一下?”

“公子,好像我们从没吃过这样的菜。到底能不能吃?”竹生疑惑的说。

这死小鬼,挑三拣四的!我耐着性子说: “两位是北方人,这是南方的菜谱,尝一尝,应该不难吃。”

竹生开始为他布菜,我转身要走,辰恒拍拍身旁的坐垫说: “过来。”

我乖乖的坐过去,辰恒吃了两口菜,眸光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居然会做菜?”

“怎么?不难吃吧?”我笑眯眯地说,竹生布好菜就下去了,辰恒一口一口地吃着饭,喝鱼汤时居然难得地笑了笑,我生平第一次做饭做得这么有满足感。

“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吃吃家常小菜也是一种乐趣吧?”我打趣道。

“山珍海味?谁告诉你我平时吃这些的?”他放下筷子,我递过一块帕子给他,“平时的饭菜,是竹生打点的。”

“公子,司马承中来了。”竹生匆匆进来道: “客人来了,请进来吧。”

阿方过来撤走饭桌,我脚步一挪想要站起来,辰恒一把拉住我说: “不要紧,这样就好。”于是我只得在垫子上坐好,我和辰恒之间就只隔了一张小茶几。司马承中进来时看见我和辰恒如此的亲近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在辰恒面前,说: “承中见过二……”话没说完,便被辰恒硬生生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