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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21)

结果第二天醒春堂大门一开,不知是品花楼还是什么倚红阁的姑娘们竟然一窝蜂地跑来让我给她们开美容方子,孙掌柜在她们走后气愤地大声说:“庆庭,看看你招惹了什么客人上门了?我们醒春堂的名声都要变臭了!”

“掌柜的稍安勿躁。其实这些姑娘们跟码头上干苦力活的搬运工人有何区别?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银子,我们打开门做生意何苦歧视她们?如果真的是盛世太平人人安居乐业,有哪些女子愿意过这种生活?掌柜的能怜悯一个落魄的庆庭,为何就不能怜悯这些沦落的姑娘呢?”

孙掌柜哑口无言,悻悻的离开了。旁边的东阳看着我,温厚地笑了。

过了两天,孙掌柜干脆在药堂侧门处放了一张桌子,让我隔天就在那里候诊。就这样,我和品花楼的姑娘打得火热熟络不已,她们甚至常常让我到品花楼出诊。

这样的生活其实还痛苦一些,因为整天会遇到那些姑娘的骚扰挑逗,后来没办法了,我只好声称自己先天在那方面就有缺陷,不能人道,无药可医,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自己如何因此而遭人抛弃的辛酸史,惹得听的姑娘们都掬了一把同情泪。

为了避免女子身份被发现,我还想尽办法在所有裤子的那个位置缝上一个小袋子,用几层竹笙包着小小的红薯干,每次到青楼出诊都会塞上这么一团。幸好,有几回品花楼里的小谢姑娘悄悄把手往我那里一伸,我想吃人似的看着她,她吃吃一笑说: “庆大夫,谁叫你俏得像个姑娘似的?来品花楼这么久也没亲近过谁!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叹了口气说,“不是告诉过你们,我先天……”

小谢温柔得象一抹夜来香一样靠在我身上,眼波如水情深款款地看着我说: “庆大夫,其实我不介意,要不,我晚上陪陪你,当作诊金?”我捏起她的下巴哈哈大笑,然后抓过药箱,落荒而逃。

孙掌柜一连两天嗓子都不舒服,骂人的声音也小了很多,整个醒春堂忽然变得安静。最近来看外感发热的百姓很多,大家都忙不过来了,我这个专看妇科的大夫有时也要帮忙诊症。孙掌柜看见我连蒙白布,问: “庆庭,你装神扮鬼的,把病人都吓跑了!赶快摘下来!”

“掌柜的,这叫口罩,我可不想像你一样被传染了。”我顺手从衣服的布袋子里拿出一颗我自制的清音丸递给他,“试试看,对嗓子好。”

掌柜的半信半疑地拿过药丸,“这是什么?”

“这叫清音丸,家传秘方。”刚说完,东阳就在那边喊我过去,我走过去一看,是品花楼的丫头紫眉。*

“庆大夫,我们姑娘让你下午出诊,这是诊金。”紫眉把银子放我手里,我沉吟一下,问道: “你家姑娘的脸可是大好了?”

“好了,完全看不到斑点,比以前还要白滑呢!”说完她稍稍欠身就走了。

这次轮到我发愁了,脸都已经好了,还找我干什么?

走进品花楼翠微阁封三娘的闺房,封三娘正坐在妆镜前梳着她那浓密的黑发,从镜子里看见我来了,她微微侧身欣悦地看向我,眼波盈盈尽是笑意,那身鹅黄绉纱衣裙合身的裁剪把她姣好的身段尽显无遗。

我暗叹一句,青楼果然是销魂窝,销金窝,销……

“你来了?”她的声音缠缠绵绵地萦绕上来,我放下药箱往旁边的贵妃榻上一趟,悠游自得地说: “说吧,哪儿不舒服?我看你是心里不舒服吧!”

“庆大夫真聪明!”她小步走过来坐在贵妃榻旁的小凳上,把头依偎在我身边,说: “我要包起你,包起十五天,你开个价吧!”

我仿似听到了前所未有的笑话,大笑了一阵子然后说: “你确定你包得起?想当花魁也用不着出这招吧!相貌本是天成,就算我开再多的美容方子也没有办法把东施变成西施,你又是何苦?”

她嗔怨地看我一眼,说: “容貌是其次,我只是不想你把信心给了她们。”

我一愣,封三娘原来还不是个花瓶,我想了想说: “看在你的这点聪明份上,我就帮帮你好了。不过,你不要包我,小谢她们知道了还不把我吃掉?”

“真的?”水样美人兴奋地看着我,猝不及防地在我脸上留下一个香吻。

“你干什么?!”我大惊失色,用手捂着脸,封三娘咯咯地笑着说: “这是除诊金之外赠送的,怎么样,我待你还不错吧!”

是我遭人非礼了,大色女!我心里狠狠地问候了她好多次,然后说 “我是对你最好最干净的恩客了,那么喜欢我,不如从良嫁给我?”

“好啊。”她眼里波光流转,轻轻抓住我的衣襟,俏脸向我靠近,说: “那么,你今晚就不要走了,好不好?”

眼看她红艳艳的唇就要碰上来,这疯女人!我一把推开她,她却笑着追上来,迫于无奈我向着门口夺路而逃,封三娘在我身后大声笑着说: “庆庭,那天想要我了,就告诉我一声,我从良嫁你为妻!”

正当我回头看看而庆幸她没有追上来时,在楼道上冷不防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我连声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完想走,却被那人一把拉住,一阵酒气冲过来,我皱眉看着他。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穿褐色锦缎面目粗犷的人,一双带着红丝的眼睛盯住我大声的说了一句: “女人,你是个女人!”他回头对他身后的那个人说: “承中兄,品花楼的姑娘女扮男装很别致吧?!”

我惊骇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用力挣扎着大声说: “你误会了,我不是女的,我是大夫!你放开我,神经病!”

小谢她们闻声而至,小谢看看我着急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正色对那人说: “这位客人你认错了,他是我们这里的大夫,还是封三娘的恩客,怎么会是女子呢?”

“罗平,放开他。”身后的那人说。

“不,承中兄,她是女的,我不会看错,我就要她,别的姑娘都不要!”

我的脸都白了,不会吧?我伪装得这么好居然叫一个醉汉看出来了?!

“罗平,别胡闹。”那穿着月白锦缎发束金冠腰配墨玉环的公子上前,手中纸扇在他手上轻轻一敲,我的手一震,他已经松开我了。我迅速后退两步,警戒的看着那人,那公子说: “刚才多有得罪,请见谅。罗平,我们走。”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走下楼梯,他忽然回过头来看我,五官深刻,眉浓如墨,眼如鹰隼仿似在看着猎物一般精绝,那目光带着怀疑和质问,神色太过于尖锐锋利,让我心头无端一冷。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这次惹到是非了,而且会很麻烦。封三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庆庭,你知道他是谁吗?”她掀起帘子走出来看着那人走出品花楼,说: “他叫司马承中,京城人士。与他同来的是歧安城长史大人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