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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佛,薄情赋(63)+番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种想念用力压下,压到暗无天日之处。

终于到了半山腰,那条曲折的上路到了个尽头。可是尽头处的景象却教人震惊,满目的败瓦颓垣,被焚烧得焦黑的横梁倒下,残损的青砖甚至已经长了青苔。阿一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脑海中不啻于被惊雷劈过。

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无月庵荡然无存,四处一片荒烟弥漫。

“师父,阿云——”

声音在空荡的山林中回响,风中带着她摧肝裂胆的哭声,压抑了两年的思念如今变成噩梦般的绝望。阿逵很快便从震惊中冷静下来,拉住她道:

“你师父可有得罪过什么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们。”

阿一摇头,红着眼睛说:“不会的,师父与人为善,阿云乖巧伶俐,岂会惹了不该惹的人向来闯祸的也只有是。。。。。。”阿一猛地刹住话尾,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联想,见她呆愣不言不语,阿逵这时候开口问:

“如果是这样,阿一,你说这火会不会是景渊让人放的”

阿一的脸色变得雪白雪白的,喃喃道:“不会的,他答应过我,只要我留下不走他就不会让人烧了无月庵。。。。。。”

“啍,像景渊这样自恃是皇族,霸占一方土地作威作福欺男霸女的人,怎么会有信义可信,如果有,当初就不会逼你还俗!”他眼中的愤恨燃烧起来,拉过阿一的手说:“阿一,你不要被他骗了,敢在广陵杀人放火而无人告发的,自然是那官官相卫作祟。我们先下山,四处探听一下静林师父和阿云的行踪,好吗”

阿一咬着唇点点头,两眼发红,任由阿逵拖着下山。

陈旧的木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中年妇女探身出来,“谁呀------啊呀,阿逵,你怎的回来了,事先也不让人带个口信来,好让啊娘准备一下!”阿逵妈欣喜万分地拉着阿逵上下打量着,阿逵喊了她一声,宽厚地笑了笑任由她絮絮叨叨地啰嗦了几句,然后侧开身子让阿逵妈看见自己身后的人,说:

“娘,你看这是谁”

阿一犹自在伤心忧虑的恍惚中,见了阿逵妈,实在无法挤出半个笑容,只能腼腆地对她稍一欠身,算是行过礼。阿逵妈惊叫起来了:

“阿一,你真的是阿一!你怎么还俗了,不见了这两年你到底去哪了”

阿逵扯扯他娘的衣袖,示意进屋坐下再说。进了屋子,桌椅的简陋自是不用说,三个人坐下后阿逵妈有一次上上下下地打量阿一,道:

“阿一这两年去了哪里,竟养得这般细皮嫩肉的水灵灵的------”还有那衣服,布料做工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

“大娘你可知道我走后无月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师父和阿云究竟是生是死,身在何处”阿一着急地问。

阿逵妈看了一眼阿逵,摇摇头说:“我也不大清楚,反正就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了,记得有个晚上在院子中见到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然后从此就没见过静林师太和另外一个小尼姑了。你想吧,火那么大了,人还能活得了么,要是活着怎么可能不重修庵堂,毕竟那可是安身立命之所啊------”

阿一的心逐渐往下沉,脸色灰白,眼中一片颓然了无生气。

景渊,你真的会这么狠么

心窝处切切地痛,像被猛兽一口一口噬咬着心脏。

欢喜佛,薄情赋 第五十四章 广陵寻 1

当夜,阿一胃口全无,啃了两口饭就回到阿逵空出来给她的一个小隔间去休息。她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倒下床拉过被子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连黄佥蟒什么时候在山上打完野食跟着气息寻回她盘曲身子在床下打盹她都不知道。

第二日清晨,她早早起来吃过早点后阿逵便陪着她到村子里向其他人打探消息,可是过去两年民生不大好,家中凡有轻壮年的都外出谋生了,剩下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或是黄口小儿,阿一打听了半日都没有什么结果。

这样一来,又在阿逵家住了两三天。这天到了半夜醒来,口渴想要找水喝,刚推开厉门,便隐约有个声音从夜风中低低地飘了过来:

“她到底在兰陵哪个大户人家家中做事阿逵,我的傻儿子,你娶了个尼姑当老婆是要被人笑话的!”

“娘……”阿逵不耐烦地说:“要么是她,要么没有,你选一个吧!”

阿逵妈气得声音都颤抖起来了:“我那么辛苦拉扯大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你瞧瞧她那衣着身段模样,哪一桩不像村北何员外家的小妾那种祸水样!娘几个月前就帮你相好了,镇子上开米铺的李老爷庶出的二女儿一看就知道是会持家的……”

“我不要,你赶紧退了,不然让她自己一个人给你生孙子去。”

阿一听到门咯吱被推开的声音,她赶紧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掩上自己的门。

阿逵妈一把拉住儿子的衣袖,生气地说:“你要是还这样胡来,我就不再替你瞒着她了!无月庵是烧了,可根本没发现尸体,她的师父和阿云已经走了。你不要想着再把她留在家里,我明天就跟她说,谁都不要的小尼姑凭什么我们家要!”

“娘,你别这样……”阿逵低低的恳求道:“她已经够可怜了……”

阿一再也听不下去了,身子靠着墙壁往下滑落,泪水淌了一脸。

所幸的是,师父和阿云应该还活着;

只是,就像阿逵妈所说的那样,她们不要她了吗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点后,阿一告诉阿逵说她想吃镇子上的花生酥糖,恰好家里也没米了,阿逵妈催促他到李老爷家的米铺去买米,他拗不过只好答应了。阿逵走后,阿一到院子里帮阿逵妈晾晒衣服,阿逵妈一手夺过衣服,板着脸说:

“别碰我阿逵的衣服,晦气!”

阿一垂下手站在她身后,也不生气,反而笑笑说:

“大娘别生气,我是明白的。要是我有个阿逵这么大的儿子,我也是希望他平安幸福的;我回来是想看师父,师父没在,我也应该走了。还有,您无须担心,阿逵对我只是哥哥对妹妹般的关心和同情,他知道的,我已经有人家了……

阿逵妈吃惊地回头看着她:“有人家了 是哪一户”

“他是兰陵人,姓景。大娘,你不要生阿逵哥的气,还有,”阿一有些凄凉地笑笑:“替我谢谢他,我骗了他,其实我根本就不爱吃酥糖。”

阿一拿着包袱离开了阿逵家,站在飞来峰山脚望向半山腰,那里本来是她的家,有她的亲人,有她的牵挂。可如今,一切都荡然无存了。

景渊,真的是你如此残忍地摧毁我的故园,断了我的后路,一定要让彼此都无法回头吗?有念及此,她心神恍惚,有如游魂野鬼一般,满心荒芜。

“阿一阿一,真的是你吗 ”一个女人尖利的嗓门响起,“我的天那,你还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