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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佛,薄情赋(181)+番外

……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

“这石阶,共有九百九十九阶。”他说。

“真的?我数一数……”

“不要数,”他说,“数了,就不算长长久久了。”

“怎么你也这么迷信?”她睁大了眼睛问。

“迷信?”他笑,“不,一定会是真的。”

……

那些纷至沓来的过往,离合聚散与背叛,刀光剑影地在她脑海里回放,时而听得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阿惟,阿惟……

阿惟,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攥紧了手指,手心蓦然传来一阵刺痛,她霍地睁开眼,大梦初醒般坐了起身。

窗外阳光温暖地洒了进来,房内光线明朗,正是白昼。

“小姐,小姐你醒了!”丫鬟秀儿惊喜地叫了出声,忙不迭地转身走出去告知上官帙和上官寻。

阿惟怔了半响,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抹,浑不觉满脸是泪。

上官帙和上官寻匆匆赶来看她,都松了一口气。阿惟这才知道自己这一昏睡发热已经有三天两夜,而且给她诊治的是景时彦,在她退热后就离开了。

“小姐,这里风大,你还是进去吧。”秀儿苦口婆心地劝道,阿惟披了件外衫,坐在院子里的白桃花下发怔,忽然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声,她问秀儿:

“为何喧闹?”

“小姐不知道,大理寺刑大人家送来了聘礼和媒书,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好事将近了!”秀儿笑眯眯地说道:“那刑公子一表人才,和小姐真是绝配呢!”

阿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低下头去不知想什么想了一会儿,忽然听得有人在前院大声叫唤着她的名字,一个家丁匆匆跑进来道:

“小姐,有位公子说一定要见你,小的们拦也拦不住……”

“阿惟!”一个身穿蓝色锦袍头戴银冠的贵公子大步迈进后院,大声嚷嚷道:“你怎么能这样?居然收刑家的彩礼!要置我彭允于何地?你上官惟要找人嫁是不是该先考虑本世子?论先来后到也轮不到那姓刑的小子!”

阿惟惊讶地站起来,看着面前锦衣华服的彭允,微笑道:“世子怎么来了?许久不见,世子过得可好?”

“自然是不好的,”彭允作哀叹状,“当日被顾桓那厮把你抢走,心下郁闷至今。这下可好,你要嫁人,夫郎不是他,我大可放心抢亲。”

“抢亲?”阿惟失笑,吩咐丫鬟上茶,和彭允在白桃树下的石桌前坐下,道:

“世子莫开阿惟的玩笑了,实不相瞒,阿惟只是为了避过一桩赐婚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怎能让世子卷进这漩涡之中?”

“不想嫁?莫非你还想着顾桓?”彭允喝了口茶,笑得烂漫无边,道:“阿惟,别想他了,一只脚跋涉入了阎罗殿的人,还怎么敢肖想这等娶妻生子的好事!”

阿惟拿着茶盏的手一僵,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彭允,故作镇定地问:

“一只脚踏入阎罗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么?”彭允惊讶道:“听说他病得很重,就连当世医术了得的神医景时彦都束手无策,宫里的御医都去看过了,除了摇头叹息外便再无他法。对了阿惟,当初在兰陵你不是跟他成亲了吗?怎么原来是假的么?唉,那顾桓也真是会演戏,连本世子都被他骗了……”

阿惟脑中一片轰鸣,根本听不到彭允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他病了?病得很重?不会的,一定是他骗自己而已……她定了定心神,勉强镇静自若地问道:

“好好的怎么就会一病不起?”

“听说从寿城回来就这样一病不起,皇上也都下旨让镇南王从马口重镇赶回建业,我是受我父王的旨意特意将家中祖传的一株千年人参送来镇南王府的,说是现在只能用人参续命了……”

“不可能,”阿惟脸上浮起苍白的微笑,“你一定是被他骗了,我在寿城见到他时,他还好好的……”

“阿惟,”彭允见她径自站起来往院门走去,连忙追上去拉住她,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见他,我要证明给你看他根本没有什么病,更不可能命悬一线。”

“不用证明,”彭允皱眉,“今早本世子已经亲自到镇南王府送人参,也见过顾桓了,病得形销骨立憔悴不堪那模样岂是能骗人的?”

阿惟的脚步钉在原地,嘴角那一点勉强的掩饰的笑意慢慢裉去,心底冷意渐渐流遍四肢百骸,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上官寻从寿城把她接回建业后只字不提顾桓,上官帙也不再执着于她跟顾桓的事反而让她去相亲,原来是因为顾桓病了。

她挥开彭允,掀起裙脚大步往外跑去,丫鬟秀儿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有多久没见过小姐这副野丫头的模样了?正要问她去哪里时,人已经消失在外面的大街了。

阿惟跑的很快,撞到了一两个行人,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人们都惊讶地看着这个没有任何仪态脸色苍白的女子窃窃私语,她顾不上许多一口气跑到城东,眼看着镇南王府只在咫尺之遥,她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喘着气,王府门前竟然热闹非凡。

许多人在王府门前排队,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阿惟冷静下来,看着眼前热闹的情景,踌躇不前。

“你们在干什么?”阿惟上前问其中一个面容和善的女子。

“你不知道?镇南王府要选世子妃,我们都是来甄选的。”那女子答道。

阿惟的心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凉透了。

正转身要走,忽然被那女子拉住,只听得她惊讶地说:“哎呀,你先别走,让我看看你的发髻和模样,怎的跟那画中的女子如此神似?”

阿惟不解地看着她,这时另一个女子撇撇嘴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就她长得像?真好笑,你以为别人都跟你我一样,愿意做这用作冲喜的世子妃吗?要不是不争气的兄长欠了赌债,我才不愿意来这里呢,谁知道会不会一夜之间就成了寡妇甚至被送去陪葬?!”

阿惟怔愣在原地,看着那些女子一个一个地走进王府门前,那里挂着一幅画,画中的女子巧笑嫣然,柳眉杏眼,踮着脚尖拉下石榴树树枝另一手去抓那坠落在梢头的纸鸢。

画上题着一首诗:日晚榴花落,微风下纸鸢;向谁夸丽景?只愿惜流年。

想起那时在兰陵烟雨巷的宅子里,他亲手给自己做的纸鸢,自己第一次放便勾挂在石榴树梢头,阿惟想笑,眼角却滑落两行温热的泪。

“你怎么来了?”一个人走到她面前,凶巴巴地对她说:“你还哭!哭什么?我家公子还没有死,你怎么敢满眼是泪地诅咒他?!”

阿惟一看,原来是文安,她连忙擦了眼泪,正想问清楚顾桓发生了什么事了,文安却一扬手抬来两个家丁,指着阿惟说:

“把这女子赶走,她从头到脚都不符合条件,也不许她出现在王府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