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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佛,薄情赋(126)+番外

“真的?”阿一咬咬唇,似乎不敢置信。

“当然是真的。”景渊揽过她的肩,揉着她的黑发,轻轻地把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说:“这三日,你什么都得忍着,就当作是为了我,可好?”

景渊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好像是安慰,好像是祈求,更多的像是叮嘱。

心好像被揉得酸酸痛痛。她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问:

“我想我师父,想阿云了。从什么掖庭回来后我要见她们。”

景渊有些懊恼,这小尼姑,心里只有她的尼姑师父和师妹。

“好。”

“我也想阿惟了。她也在建业吗?你带我去见她好不好?”

“好。”

可是阿一往下的一句话差点没把他气得跳起来。

“明日让沈总管送我去掖庭可以吗?”这件事她一直牵挂着,苦于没有机会问明白沈默喧。她不相信沈默喧会这样背叛景渊,可是又何以解释她所看到的一切?

景渊的脸黑得堪比锅底,冷冷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宇:“小尼姑,看来真是不能对你仁慈半分的。”说罢丝毫不客气地把她推倒在床丝被一扬给她盖了个严严密密的,阿一努力地钻出头来怯怯的对他说:

“打个比方哈……假如,我只是说假如……你一直习惯带在身边的一样东西有人在不知不觉间偷偷拿去用了,然后你不知情,你总还以为那样东西是你的。可是忽然有一天你终于发现了事实的真相,你会难受么?”

“难受?”景渊噬之以鼻,“为什么要难受?先把偷东西的贼抓住砍掉一双手再说!哪里来的那么多假设?”

阿一打了个寒噤,想起当初刚到侯府见到十八姬与宋平原死去那一幕,仍心有余悸。当下不敢再说什么,侧身背对着景渊,闷闷地拉过被子不吭声,良久了才说一句:

“明天你还是不要送我了,让别人送,好不好?”

“为什么?”景渊拉过被子,躺下,也背对着阿一。

“要是我哭红了眼睛,肿的像猪蹄一样,会不会让掖庭的人见了笑话,丢了侯府的脸?”

景渊本来心头有气,可是听她这样一说,又像被无形的手揉得心里酸酸软软,一时间柔肠百结,转过身去从背后抱着她,在她耳边说道:

“舍不得我?”

“不是。”阿一硬邦邦地回答。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戏文里那悲苦啼哭的女角儿长亭送别时说“泪涟涟送郎君,不如不送”这么一句,男角儿回答的是“悲戚戚别娇娥,不如不走”,结果景渊没有对上戏。

但是阿一的回答也算妙绝,要是她答“是”,景渊会马上作出正确判断这阿一根本就是在绕着圈子要沈默喧送她去,因为这小尼姑很爽快地对他“真情告白”时一般都是为了掩饰或是欺骗。

而她恰好否认了,于是他恰好相信了。

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初夏时节,身上的中衣是工科极好的莨绸,很薄而且贴身,景渊的手有意无意地拂过她的颈项她的锁骨,轻轻地向下游移,惹得她无端的一阵颤栗,偏生此时他的呼吸热热地喷在她的耳后,淡淡的薄荷味混着男性麝阳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包围着她,还有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她的心不由得有如鹿撞,一手按住景渊的手道:

“我、我要睡了。”

“你,确定要这样睡?”景渊轻笑,她按住他的手,恰恰在她玲珑浮凸的胸口,“我自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你原来也不介意。”

阿一全身血液倒流,窘得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恨恨不已地推开他的手,埋头就睡。

景渊笑得胸膛一阵颤动,搂紧了她纤细的腰肢,嗅着她的发香,在她耳边道:

“阿一,做我景渊的妻,可愿意?”

阿一倦极累极,意识迷迷糊糊也没听清楚这句话,只道景渊要她做什么事情,于是嗯了一声便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景渊果然没有送阿一到掖庭,陪同阿一上马车的是沈默喧。

如愿以偿,偏生心里像丢了什么一样,空空落落。

沈默喧见阿一脸色有点不对”,关切地问道:“阿一,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早点吃得太急了?”

阿一摇摇头,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兰陵侯府随着马车的辘辘声渐渐消失,她这才放下帘子,闷闷不语。沈默喧见状笑了笑,道:

“侯爷今天一早便去上朝,无法送你,所以让我随行。”

阿一不自然地笑了笑,想起那件事,迟疑着问:“沈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到侯府来的?”

“你问的是我到侯府多少年了吗?我是建业人,我的母亲生下我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父亲是一落魄书生,贫病交加,不过写得一手好字,在市集帮人写家书聊以为生。后来侯爷的父亲无意中因着这手字与我父亲相识,接济了我家多年,父亲也因此活多了十多年。他死前叮嘱我要到驸马府报恩,于是我葬了父亲后,收拾了个小包袱就打算到驸马府卖身。可是一到驸马府,才知道原来景驸马半年前已经意外离世了。那时,我刚好十二岁。”

“后来呢?”

“我离开了建业一段时间,可能是冥冥中早有注定,我还是进了驸马府。”想起往事,他不由得笑了一笑,“你可知道我是如何进的府?十八岁那年回到建业,我是被当时的公子渊,建业臭名昭著的纨绔风流子在大街上堂而皇之地抢进府中的。”

阿一惊讶,更多的是气愤,“他怎么能这样!沈大哥,他欺负你了是吗?”

沈默喧好笑地摇头,“没有,我把自己包袱里的书取出来给他看,他看完后眼圈的都红了。那是他父亲作过批注的一本通史,他认得上面的字迹。那一年他十五岁,算到如今有十年多了。”

“哦,原来是这样。”阿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问:“那沈大哥,你会不会……会不会抢景渊喜欢的东西?”

沈默喧愕然了一下,随即笑着道:“应该不会。我和他,从不会争抢什么,而且也没什么好争抢的。阿一你究竟在担心什么?脑子里那么多杞人忧天的问题。”

“沈大哥,你为什么还不成亲?”阿一鼓起勇气说:“等我从掖庭回来,我跟景渊说让他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好不好?”

沈默喧嘴角的笑容渐渐敛去,“阿一,这件事情无须放在心上,更不用惊动侯爷,我自己自有打算。”

“沈大哥,”阿一定晴看着他,“要是你把我当妹妹看,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沈默喧皱眉看着阿一心事重重的样子,道:“那好吧,你问。”

“你有心上人了?”

他点头默认。

“绝不能离开她?”

“是的。”

马车这时候停了,车夫喝停了马匹,掖庭的小宦令恭敬地在车外请他们下车,沈默喧掀开车帘领着阿一下车,走向一位白面无须手执拂尘的宦官,阿一走入掖庭那扇高大厚重的红门之前,回过头来,对宦官小声说了句什么就匆匆向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望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