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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75)+番外

“杨教授是个很优秀的咨询师。”谢元不吝啬赞誉,“为人豁达正直,很值得人尊敬。”

温冬抬头问他,“师弟,你觉得做心理咨询师快乐吗?”

谢元知道她很伤心,但为什么要提这个?

他沉默了一下,“你是知道的,我和你一样,一开始学医。我后来转学心理,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你。”

温冬苍白地笑了一下,“这也是我觉得讽刺的事情,我这样的人,居然还在一直给别人希望。”她轻轻拍了拍谢元的肩,“我很对不起你。”

谢元看着她,心中酸涩,“我愿意的,你……何必说这些。”

“是他让我学心理的,他说,生活需要一种延续感,那可以挽救当时绝望的我。”温冬捂住脸,说着就控制不住情绪,哽咽起来,“他告诉我,人活着,总是需要希望,一个人恋爱结婚生子读书上班赚钱,都是一种延续,只是对象不一样……目的可能是延续价值,可能是延续生命,可能是畏惧死亡……但你一定要给自己一个价值。我当时绝望到一无所有,每天都想杀了自己……是他救了我,告诉我,我并没有那么糟糕,他告诉我可以去延续自己,去给别的,陷入绝望的人希望,来获得我的价值……”

谢元不敢碰她,她看上去快碎掉了。

“你做得很好,师姐。”他苍白地安慰着。

“我做得不好,所以有时候我恨他。”温冬失声哭着,看着面前的那束白玫瑰,“我无法调节好我自己,我不是他。我们每天听着那些人性里最黑暗最肮脏的欲望和故事,师弟,你难道没有过厌倦吗?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垃圾桶,疯狂地被共情着、吸纳着来访者的负能量,可我自己呢?我消化不了那些,我早就累了,那种价值感让我太累了。他活着的时候我还有勇气去面前那一切,现在他死了,我真的站不起来了……”

谢元看得浑身发抖,他没有见过温冬这么哭过,从来没有。

温冬最后说,“我真的活够了。”

—— ——

周白焰醒过来以后,身边空无一人。

等他带着起床气找遍了整个酒店,还是没有人,

手机也打不通。

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周白焰问了身边所有和她有关的人,才发现他们之间的交集真的少得可怜。她好像没有什么朋友,他见过的,就只有一个苏冉和一个谢元。

等他心事重重地拍完一场戏,逼问完一脸懵逼的苏冉,要到了谢元的电话,还是打不通的时候他终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这边拍摄不能跑,他哪里都不能去。这是第一次他这么讨厌自己是个不自由的金丝雀,连想去找一个人,都不得已。

周白焰陷在一触就燃的状态里一个星期。

阿隆等人觉得他又开始不太正常,总是大半夜跑出去。拍戏的时候也经常发火,JOE也被他骂哭了好几次。

接到温冬的电话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情了。那天他刚好休息,顾英过来探班,他们在房间里面吃烧烤。

接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一定很恐怖。

“温老师,你这是跟我玩什么。”

“啊……没什么。”温冬淡淡地回答,看着针扎进自己血管里,谢元拿着一个小小的热水袋放在她手臂上,好让她不那么难受。

周白焰声音放缓了点,努力让自己正常,“你现在在哪里?你是有什么急事吗?为什么突然走掉?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

“没有什么事。”她声音还是淡淡的,“我工作有点变动,要去参加美国的一个研究项目,过几天要走了。”

周白焰听完愣了下,他有点不好意思问她研究什么,所以问她,“要去多久?一周?我下周这边就告一段落了,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

温冬打断了他,“可能会去很久。”

周白焰听出她沉默里的意味,他抓紧手机,“你和谁去,多久?”

“和谢元,我师弟。”她声音传过来,砸在周白焰心上,“师弟家就在加州,我们……大概不会回来了。”

他沉默了很久,“你不喜欢我吗?”

对面的顾英听出来有点不对,假装去拿啤酒,出去了。

电话那边温冬觉得头有点疼,她轻轻抓了下头皮,手放下来,指缝间是脱落的头发。

她看着手里的头发,“对,试了一下,感觉不太喜欢。”

周白焰咬着牙,“温老师,不要跟我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谢元把温冬乱动的手重新放好,看着倒流的血慢慢回下去才放开。温冬还是看着手里的头发,然后静静地对着电话说,“我想过了,我们不合适。”

周白焰听完,气得笑起来,“温老师,你是在甩我吗?”

“算是吧。”她居然笑了一下,透过电话传过来,真的是告别的口吻,“祝你幸福平安,小朋友。”

然后她就挂了电话,留周白焰一个人拿着手机半天说不出话。

顾英拿着啤酒回来,看他脸色,“小白……”

周白焰捏着手机,半天才回过神。

“顾英……”他语气里面全是不可置信,“我活了26年,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然后刚刚,她把我甩了。”

周白焰脸上全是受伤。

在一个男人脸上是很少能看到这种表情的。

顾英有点受不了他这样子,看得人难受。

他看着周白焰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

另一边的温冬,挂了电话,发了会儿愣。

谢元喂她吃了半个苹果,切得很细,吃到一半她就全都吐了。

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幕,沉默地帮她清理干净。

杨应东的死对温冬打击很大,她的病情几乎是瞬间就恶化。

她的病情很复杂,常年恶疾又加上才查出来的癌细胞,每一个都足够击垮她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身体。

淋巴结转移,她需要化疗。谢元知道一定很疼,她一直在掉头发,但还是固执地不愿意剪掉。

问她为什么,她说,“师弟,我没有感受过老去。如果我命中注定要死于疾病,那我想看看这个过程。看头发慢慢掉光,就好像我是老了一次,寿终正寝一样。这是难得的经历,你又为什么要剥夺我的死亡体验?”

谢元能感觉到,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常人都觉得最残忍的大病缠身,她却开开心心地,迫不及待想去拥抱死神似的。

他知道,她躺在病床上,每天治疗肯定疼得要死,可是她的状态但却比以前要轻松豁达很多,好像放下了一切,在享受最后的时间。

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往常她不会哭。

谢元拉住她的手,抹掉她眼角的眼泪,看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才出去抽烟。

谢元喜欢她很多年。一定比周白焰喜欢的时间长,也一定比周白焰用心。他喜欢上温冬的时候,她还是个有点胖的姑娘,还没有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