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飞行士(43)+番外

那一刻时烨没办法去面对汹涌而来的情绪,但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出口——他大喘着气,几乎是下意识打开了琴包,拿出了吉他。对,拿到了吉他时烨才有种实感,他是安全的。

没什么是真的,是永恒的,是不变的,是不会离开的。陪着他的只有吉他,只有那些和弦,只有音符和舞台,只有孤单的谱,和没人听懂的飞行士。

他开始按和弦。是循着本能拨出来的音符,等弹出来以后时烨才发现自己在弹那首《宇宙》。那首歌写在他人生最茫然的一个年岁,他被父母留在了北京,一无所有,没有钱,没有明天,没有理想,没有未来没有爱,什么都没有。

情绪被带到了指尖。他感觉到自己越弹力气越大,似乎把这些年的荣耻悲欢都化到了手中,然后他开始唱。他需要出口。

时烨的声音和他弹吉他的感觉差不多,利落干脆,有些凉凉的锐利感。他很久没唱歌了,嗓子很哑,听上去嗓子里像是带着些冰渣。

‘是谁划破天空,将星星挥落——’

那睡着的男人被吵醒,但没抬头。那人听了会儿,笑着啐了句:“你什么破嗓子还学人唱飞行士?太难听了,弦都不准,琴该换弦了!”

时烨没理他,他唱着,开始无声地哭。

为什么不能哭,他现在就是想哭。无论在别人眼里那个时烨有多冷漠有多坚强,无论是3岁的时烨还是13岁的时烨,是23岁的时烨还是43岁的时烨,无论他是男是女,是丑是美,他现在就是他妈的想哭。

控制不住。人真是奇怪,他爸妈走的时候他没哭,他吃不起饭的时候他没哭,他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也没哭,但就在一个天渐渐明亮的古城街头,他居然控制不住泪水。

不像难过,但就是眼睛酸了,痛了,像是想把身体里憋着的什么东西带出来一样。

“——烨子,你听爸爸说,组成身体的碳元素是宇宙大爆炸后三秒产生的,铁元素要冷却一段时间才能合成,你妈妈戴的戒指里的金元素是八倍太阳质量超新星爆发才能形成的。生命没有永恒,但宇宙和物质生生不息,爸爸对你的爱也一样。快睡吧,今晚你能梦到宇宙的,儿子。”

……

‘浩瀚无尽的你,一无所有的我——’

……

“时烨,吃水果罐头吗?妈给你带了!”

“烨子,爸要去国外了,我可能……”

……

“时烨啊,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和你爸爸的缘分尽了,但我们一直都是亲人,妈妈永远爱你。”

‘眼前世界焚毁,宇宙触发大火——’

没有爱,都是假的。哪有什么爱意深沉,都烧死了……都滚。什么明天,什么成名在望,什么粉丝行程工作家人……都滚,都去死……都是假的,都留不住,都滚。

全!都!他!妈!滚!

滚。

‘吞噬你,也淹没我——’

时烨没有唱完那首歌,他嗓子彻底哑了。喉咙里有撕裂感,像是有把刀子从里面划开,顺着喉管一刀破开,又浇上油,点上火,彻底烧着了。咽一咽,好像还有点血味。

时烨愣了很久才怔然地低头看,发现这把吉他老化的弦被他弹断了。他浑身大汗淋漓,眼眶发红,累得像是走过了一整个世纪。

手指上也有血,他太用力了,但刚刚弹的时候却一点都没觉得痛。那红色一滴滴地砸在琴面上,像在讽刺他说——时烨,你真可怜。

边上睡着的男人最后评价了一句:“我说,你以后别唱歌了,真的难听。”

时烨低下头,疲惫地捂住了脸。

第二十九章

“吃饭发什么呆?”

赵婕往盛夏碗里夹了块牛肉,“你看看你放个假把自己玩成什么样?跑去海边骑车也不知道涂点防晒?还发烧了?发烧了也不知道跟妈妈说……”

“男的涂什么防晒。”盛夏把牛肉扒拉到一边,说话心不在焉地,“我说了发烧不严重啊,吃点药就没事儿了。”

“赶紧吃,吃了待会儿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脸。”赵婕皱着眉,“下午你也别出去了,我带你去一个叔叔家吃饭,以后你上学我们要拜托他的。”

“我下午跟……同学约了,”盛夏面不改色地撒谎,“改天去吧,成绩明天才出不是吗。我同学要考级了,我陪他练琴。”

赵婕把碗往边上一顿:“同学的事重要还是你自己的事儿重要?”

盛夏现在满脑子都是时烨去哪了,完全没注意到赵婕有些不对劲的情绪,还傻乎乎地答非所问:“妈,你早上回来的时候真的没有看到一个背着琴的,长得很高的男的吗?”

赵婕定定地看了盛夏两眼,半天才说了一句:“吃饭!”

盛夏叹了口气:“不吃了。”

他把碗放下,本来打算直接溜走,结果看到旁边果盘里两个掰开的石榴。应该是赵婕从外面带回来的,看着就很新鲜,里面的石榴籽个个血红,像宝石一样漂亮。

他挑了个大的拿在手里,才对赵婕说:“我去找同学了。”

赵婕忍了半天才没忍住没发火。她觉得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只能看着盛夏吃了点退烧药,让他早点回来。

盛夏就拿着个石榴在古城里找时烨找了一天。

他找谢红问了时烨的电话,但打不通。古城里有几家民宿他知道,就一家家地找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有点懵,感觉像是做了场梦,等仔细想想,更是觉得这几天的经历都像是一场梦。梦醒了以后时烨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会不会是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能不能找到,找到人要说什么。中午的日光昏昏沉沉,吃了药他特别想睡觉,只找了几家盛夏就累了。

他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盘腿坐下,从包里面掏出了他的本子。

那天被雨淋湿了,纸都皱巴巴的,字迹都快看不清了。翻到那天他在车上写的那一页,那是一首没有完成的歌,名字他也没有想好。

盛夏看着日光,想了下,鬼使神差地在开头处写下了‘眩晕’两个字。

写完之后好像更晕了。盛夏靠着墙,突然就觉得有点委屈。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时烨不开心了,或许是别的出了什么问题……但时烨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他想入神了,脑中跳跃着出现了旋律和音符,手跟着所想开始记录。盛夏越写越快,越写越难受。他写到一半突然卡了,因为本子上的音符连不起来了,他居然在本该写C调的地方写上了北京。

他盯着自己写下的北京两个字,只觉得灵魂出窍。

然后下一秒他跟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一开始盛夏完全没有注意到,还在盯着自己的本子发呆,是那人等得不耐烦了,伸出手弹了一下他的耳朵,盛夏才回过神。

面前的时烨戴着口罩,皱着眉看他。

盛夏被吓得猛地合上本子:“时烨老师!”

上一篇:反向驯养 下一篇:诡计多端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