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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美人(3)

作者: 不辞归 阅读记录

秦淮抱着阿梨,低声呢喃:“阿梨,你要好好活着。”

阿梨仍没明白,这是一句诀别。它被秦淮捞在手里顺毛顺的舒服,抵抗不住天性睡了过去。

后面洪霸山又来请秦淮几次,秦淮每次回来都很高兴,是真的很高兴,阿梨从没见秦淮那般高兴过,那时阿梨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胜利在望”。

有天晚上,秦淮突然给阿梨的脖子上挂了一块玉,“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我脏了,不配它,你替我保管,好不好?”

阿梨摇摇头,喵呜着说他不脏,又点点头,用爪子抓着那玉,表示自己会好好保管。

秦淮把阿梨抱起来,亲了亲它的头,又亲了亲它的猫嘴,呢喃着:“阿梨,要活着,好好活着。”

“喵呜~喵呜~”你也要活着,好好活着,等我变强,就带你离开。

洪霸山的手下又来请秦淮了。阿梨看到阿贵给了秦淮一个纸包,“主子,您再想想!”

秦淮接过纸包,牵起嘴角:“阿贵,我很高兴。”

阿梨对危险有着很敏锐的感知,盯着秦淮手上的纸包喵喵直叫,秦淮收起纸包,把阿梨抱了起来,“可不是给你吃的,小馋猫,今天让阿贵带你上街去,买点零嘴吃。”

说着,就把阿梨丢到了阿贵怀里,阿贵接了,却开始抽噎,“主子……”

秦淮摸了摸他的头,道:“阿贵,你多大了?”

“十八。”

秦淮笑了:“人家十八岁的男儿都当爹了,你还在哭鼻子!”

阿贵道:“主子都二十了,也没当爹!”

秦淮愣了愣,道:“二十了……阿贵,咱们的家没了,有十三年了……”

阿贵突然不说话了,狠狠擦了一把鼻涕眼泪,“主子您去吧,我带阿梨出去转一圈,再、再回来,接、接您回家!”

秦淮终是欣慰地笑了:“去吧,照看好阿梨。”复又挠了挠阿梨的下巴,“和阿贵出去玩,我不在,你该闲得无聊了。”

阿梨不愿意,却被阿贵抱得紧紧的,在秦淮跟土匪手下离开后,也出了门。阿梨不知道,它们一走,整个戏班子也分散着逃了。

阿梨见阿贵要带它出城才感觉到不对劲,又叫又闹,把阿贵的胳膊都挠花了,阿贵只不停道:“阿梨乖,别闹,会害了主子的。”

阿梨听了后一句就不闹了,心却越来越慌,跳的厉害。终于趁阿贵不注意,从他怀里跑了。它循着秦淮的味道,那种它永远不会忘记的味道,跑到了洪霸山的府上,从后墙翻了进去。

可它渐渐闻不见秦淮的味道了,被一股很浓的血腥味代替了,那是它在秦淮伤口上闻见过的味道!

阿梨冲着血腥味浓的地方跑过去,从半掩的窗子钻了进去,却看到秦淮倒在地上,胸口直愣愣的插着一把匕首,他嘴唇乌青,眼神开始涣散,却还是一眼看到了阿梨。

“阿梨?”秦淮差点以为自己死前出现了幻觉,看清是阿梨,虚弱又急切地催它:“阿梨……快跑,离开这儿,快……”

阿梨却踩着地上另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跑进他怀里,它想叫,却只能呜咽着却蹭秦淮,它知道秦淮受伤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嘘!”秦淮一只手圈着它,却把手上的血蹭到了它毛上,“阿梨别叫,别叫,离开这,去找阿贵,别回来。”

阿梨不理他,头顶着他的胸膛,想要把身上的气渡给他,秦淮却拎起阿梨一把丢开,压低声音训斥道:“走!”

这么使了一下劲,秦淮胸口的血涌得更快,身上的气息散得越来越快,阿梨跌在地上的软垫上,翡翠绿的眼睛渗出了泪,救不了了,救不了了……

阿梨再次跑过去,秦淮已经没有力气去拦它了,他闭上了眼睛,喃喃着:“阿梨,别哭,我高兴,我高兴的……别哭,快离开……”

阿梨眼睁睁看着秦淮浑身的气就要散尽了,突然发了狠,跳到秦淮肩上,在他后颈狠狠地、用尽全力地咬了一口,用一侧尖牙咬出了一个很深的血洞。阿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恨他,或许是……动物标记自己所有物的本能。

听见门口有人来了,阿梨听秦淮的话,跑了。

同一天,官府剿匪的军队来了,却得知梨城一个戏子把洪霸山给毒杀了,还在尸体上刺了一百零三刀,那戏子也中了点毒,没等到人去救,就用匕首自尽了。剿匪军趁乱把洪霸山的土匪兵一窝端了,梨城恢复了太平。

阿贵跑回来,给秦淮收了尸,带着他的骨灰和阿梨回到了家乡平城。阿贵把秦淮的骨灰葬了,在墓前哭到几乎昏厥,抱着阿梨说,从此只有他俩相依为命了。

阿贵拿秦淮留给他的银子盘了一个脂粉店,做起了小生意。日子开始变好了,阿梨也能吃能睡,只是不闹了,不爱动了,甚至都不叫了。

有一天,家里来了两只猫,长得和阿梨一模一样,却比它要大一些。它们自称是阿梨的父母,要带它离开。

阿梨问它们,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呢?

阿梨没走,自称它父母的两只猫变成人形,在阿贵家隔壁住下了。

它们教阿梨很多东西,阿梨都学了,它变得越来越聪明。只是和父母一直不亲。

阿梨问过父母为什么弄丢它。原来它父亲是只处处留情的公猫,最后在它母亲这收了心,却被怀恨在心的旧情人找上门,将它刚生产的母亲打伤了,把它劫走了。

母亲怀的是妖胎,只有阿梨一个,当时父亲护着重伤的母亲,分不出身去救阿梨。而那旧情人也受了伤,估计是赶着保命,亦或者是终究没狠下心弄死阿梨,把它丢在了路边,任它自生自灭。父亲费了不少劲才治好母亲的伤,这才上路寻它,终究是错过了许多年。

阿梨和父母亲不起来,只能努力不拒绝它们的好。

阿梨也问过父母秦淮的事。秦淮原该叫方璟,是平城的富户方家的小少爷。他给阿梨那块玉上面就刻着一个“璟”字。

十三年前,土匪洪霸山闯进平城,烧杀抢掠,屠了方家一百零三口。一个在厨房做事的老奴将方璟和自己孙子阿贵藏在水缸里,让他们躲过一劫。

虎口脱身却家破人亡,七岁的方璟和五岁的阿贵走投无路,进了戏班子。方璟有根骨,还有一把脆嗓子,又读过一点书,识文断字,便开始跟师父学唱戏。

方璟放弃了姓名,成了戏子秦淮。

三年前,他们戏班子迁到了梨城落脚,秦淮的戏出了名,越来越红火。

可没想到,洪霸山又抢到了梨城,还折磨上了秦淮。他自然是认不出秦淮的,杀过那么多人,沾过那么多血,又怎会记得十三年前方家漏了一个七岁小儿。

所以秦淮接近了他,终于找到机会在酒里下了毒,还捅了他一百零三个血窟窿,与他同归于尽。

阿梨好像明白了,秦淮当时为何一遍遍说着高兴,兴许,他是真的高兴,血海深仇得报,亲族亡魂得慰,怎么会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