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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朝(97)

魏氏破口大骂:“你这贱人,你不得好死!”

陆惟神色莫名:“所以,郑姬头颅上的麻绳,也是你潜入池塘去剪断的?”

云娘:“是我……我目睹娘子杀人之后,夜夜噩梦,良心不安,又不敢声张,昨日郎君召我去陪酒,无意间说起今日要请陆少卿前来,又提到您断案如神的传闻,我便起了心思,夜里偷偷去池塘边,照着那日娘子沉塘尸首的大致方位,潜入水中,割断麻绳,让郑姬的尸首浮起来……”

陆惟:“魏氏为何要分尸,将头颅沉入水里,你可知道?”

云娘:“娘子说,说她恨极了郑姬,说郑姬想要取她而代之,她恨不得郑姬死无葬身之地……”

杨园看着自己的妻子,仿佛不认识一样。

“你为何要杀郑姬,她平日纵然骄傲些,也未曾对你无礼!”

魏氏冷笑不语,看他的眼神如看仇人。

杨园:“你!唉,你对她有何不满,想要她走,与我说一声便是了,我把人赶走,何至于下此杀手!”

魏氏没有理他,反是忽然扭头,对魏解颐道:“你看好了,以后便是找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好歹还有张脸能看,决不能嫁这种丑绝人寰的老秃头混账,连看他一眼我都嫌烦,出了事他都是先指责你,再推卸责任,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便是他早些死了,让我守寡,我的日子都比现在好过百倍!”

魏解颐听得呆若木鸡,不知作何反应。

她原是过来作客的,还满心欢喜能跟自己心仪的陆郎君单独出门,谁能料到竟会亲眼目睹这样一场大戏,简直是开了出生以来十几年的大眼界。

杨园暴跳如雷:“你这恶毒婆娘,杀了人还要找借口,来人,将她拿下,将她捉起来——”

他的话没说完,后颈就被陆惟一记手刀直接中断。

杨园白眼一翻,往后晕倒,被陆无事接住顺势推给管家。

管家只好愣愣接住。

“案子是我办的,既然交给我,就不要中途插手大呼小叫,杨录事累了,先扶他去歇息吧。你们来几个人,将魏氏和云娘都带到秦州府,我要与方刺史说明此事,再作打算。”

他自大理寺上任以来,也不知见过多少惊世骇俗的案件,眼前虽然闹得鸡飞狗跳,在陆惟看来也就是普普通通而已。

杨家上下惶惶不安,见了他脸色,又看管家也听陆惟的,便鸭子似的跟在后面照做。

倒是魏解颐,正六神无主之际,见自己堂姑姑要被带走,忍不住惶惶然,拉住陆惟的衣袖。

“陆郎君,这要如何是好?”

陆惟:“你姑姑眼下还未定罪,你若想探望,回头可以等她收押之后再去探望,也可以早日回勇田县,此事与你无关。”

魏解颐:“可、可是……”

陆惟却没有听她讲下去的耐心,转头交代陆无事。

“你先去崔千那里,借几个人来,将这里围起来,暂时不让人进出,杨园也不例外。”

管家听见这话,后知后觉反抗起来。

“陆郎君,这不行,我们郎君又不是杀人凶手,怎能围住杨府?!”

回答他的是陆无事:“真相一日未有定论,杨家所有人一日就有嫌疑,现在没把你们所有人收押,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若再啰嗦,就将你也抓走,你如此聒噪,难道是做贼心虚,也参与了这起杀人案?”

被他这一说,管家自然不敢吭声了。

崔千的人很快赶到,连带崔千本人也亲自来了。

他看见一团混乱,自然是极为诧异的,在大致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崔千当即表示自己可以帮忙,便让一部分人留下来守着杨府,再亲自带着魏氏和云娘,跟着陆惟去见方良。

事情虽然忙乱,进展却很快,一桩美人头案,转眼间就被陆惟破解了。

一路上崔千时不时夸赞陆惟断案神速,明察秋毫,陆惟也一反平日里的冷淡,与崔千相谈甚欢。

当陆惟想要与人打好关系时,他也可以是很健谈的。

而如陆惟这样的容貌风仪,加上随和的举止,自然可以事半功倍,俘获更多的好感。

但陆无事却觉得不对劲。

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到他感到古怪。

受邀赴宴,发现美人头,掘地三尺,凶手自首坦白,牵出杨园妻子魏氏,一桩内宅争宠凶杀案浮出水面。

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陆无事跟了陆惟许多年,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陆惟经手的案子几乎陆无事也都跟着,比这更顺利的也有。

唯独这次,略显古怪。

因着有外人在,直到陆惟从崔千那里离开,他才忍不住说话。

“郎君,魏氏真的是凶手吗?”

“极有可能不是。”陆惟回答得也很干脆。

“啊?”陆无事愣住了,“那为何,您还将魏氏抓走了?”

陆惟:“因为有人希望我把魏氏抓走。”

陆无事:“是谁?”

陆惟:“你觉得是谁?”

陆无事把这个问题当成是郎君对自己的考验,当即认真思索起来。

“假设魏氏真的杀了人,她让云娘将尸体埋在屋后,这本身就不是两个弱女子能完成的,因为人死之后尸身要比生前更难搬动,那么魏氏身边的婢女至少也参加了。人一多,总是会露馅的,更何况杨家的下人也不是很多,总会有人去给管家通风报信,杨园也会知情,可我方才看他们反应,竟是真的就被蒙在鼓里。”

“还有,假如魏氏真对郑姬恨之入骨,内宅里多的是折磨人生不如死的手段,杀人分尸对她来说,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大可将郑姬发卖了,先斩后奏,远远卖去那些重利轻情的商贾家里……呃,郎君,我不是说这种办法更好,而是杀人不符合魏氏的利益。”

陆惟颔首:“你说的这些,未尝没有道理,但是你也被一叶障目了。”

陆无事面露疑惑。

陆惟:“魏氏不是关键,那个揭发魏氏的云娘才是关键。”

陆无事想了想:“那个云娘反应很快,前因后果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话缜密,滴水不漏,动机目的苦衷,她全都说好了。”

仔细回想一下,刚才兵荒马乱,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有的甚至就愣在原地,像杨园,直接跟个傻子一样,魏氏更是歇斯底里大喊大叫,唯独是那个云娘,虽然脸上也表现出慌乱,但她说出来的那些话,可一点都不乱。

陆惟:“她说是她听说我要去杨家作客,特地起了个大早,潜入水里割断麻绳,让尸首浮上来,但她怎么知道那尸首一定不会被人先发现,并掩下消息?就一定能把事情捅到我面前来闹大?”

陆无事:“不错,这个时机一定要掌握得恰到好处,应该有人在帮她通风报信。”

陆惟沉声道:“她不会水,割断麻绳的根本不是她。是她在望风,她在通风报信,下水割绳的另有其人!”

听见这话,陆无事拍拍额头,他想起自己疏忽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