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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朝(67)

雨落面露愠色:“大胆,公主殿下岂是你能冒犯的?!”

刘复瞥她一眼,冷哼不语,当即催动缰绳,扬长而去。

等马蹄声逐渐远去,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有点慌了。

汝阳侯,就这么跑了?

他们得追上去吧?

可人都没影了。

陆惟从屋子里出来,面色铁青,难掩怒意。

“汝阳侯出言不逊,顶撞公主,又弃职责于不顾,回京之后我定也要向陛下禀明,但他如今擅离职守,裴大,你带上所有人,速速将汝阳侯押回来!”

陆惟说的所有人,正是他们从长安出来时,随行的所有禁军。

但这些人一走,公主和陆惟身边就剩下公主自己从柔然带回来的人了。

名为裴大的禁军小头目闻言,面露犹豫。

陆惟沉声道:“汝阳侯深受陛下器重,若因任性出了差错,陛下必要追究你们的责任,我这里还有殿下的人马,足以自保,你们快去吧!”

裴大这才赶紧领命,喊上人,骑马追去了。

想来前方积雪,汝阳侯又是个纨绔子弟,再怎么跑也不会跑很远。

至于是押回来还是请回来,那就看裴大自己的本事了。

呼啦啦走了二十多号人,冯华村一下安静不少。

只有陆无事没走,他看了转身进屋的陆惟一眼,慢吞吞继续填那个坟包。

雨落想跟进屋去看看公主,却被风至强行拉走了。

陆惟跟刘复合演了这一出决裂的戏码,为的就是顺理成章分走一部分人手,再以自己为诱饵,引蛇出洞。

如果没有意外,刘复将“怒发冲冠”一路狂奔到天水郡治所上邽,如果等不到他们去会合,就找秦州刺史要人一并杀回来。

待陆惟再回到屋里,就看见公主正捧着刘复送的那把剑欣赏,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

“看来殿下对汝阳侯的礼物极为满意。”

公主抬头,奇怪道:“你的语气怎么酸溜溜的,难不成是吃醋了?不如你也送我一份贵重的礼物,好让我决定到底是选你,还是选刘复呀!”

说罢她朝陆惟招招手。

“你来得正好,我有话与你说。”

陆惟走过去,冷不丁对面伸来一只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公主一边摸还笑出声:“陆郎面若凝脂,吃醋微嗔时也极为可爱,若早生三十年,恐怕赵皇后都比不上你!”

陆惟微哂,实是被逗得有点恼火,破了平日在外人面前装得八风不动的出尘脱俗,直接扯了公主的手就将她按在炕上,居高临下俯视她。

“殿下在柔然时,也这般喜欢作弄柔然可汗吗?”

纤纤双手泥鳅般从他的桎梏下滑脱,又反手揽上他的脖颈,将人猛地往下一拉!

陆惟猝不及防,差点被扯得贴上那张红唇,好悬是用手臂撑住两边软褥。

“柔然可汗哪比得上你表里不一的可爱?明明是个乱臣贼子,非要装出忠心耿耿的模样,陆郎,你累是不累?”

公主丝毫不避忌提起自己那死鬼前夫,笑意盈盈,原先柔弱的面容在陆惟此刻看来却带着试探蛊惑。

她比他还要表里不一,还好意思说自己?

陆惟顺势低头,在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咫尺相贴的距离,他停住了。

这种距离,他几乎无法聚焦对方的眼神,但公主的气息却萦绕左右,那股如浸染冰雪的梅花冷香几乎扑面而来。

陆惟知道,公主此刻,想必更能感受到自己气息的压迫感。

他在等,等公主露出被压制的,弱势的失措,任何人突然被陌生气息闯入侵略时所流露出来的紧张。

但他没有等到,反倒是冷香如魂缕缕,无孔不入渗透过来。

陆惟轻轻叹了口气,有点遗憾。

“你也听见了?”

他的声音很轻,耳语一般。

“听见了。”

公主的声音更轻,几近耳语。

两人保持着耳鬓厮磨的姿势,像在喁喁私语,实则都在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第36章

过了很久,那声音终于没再响起,陆惟这才从公主身上起来。

“情非得已,冒犯殿下了。”

公主:“那倒无妨,哪天陆郎让我再冒犯回来就好。”

陆惟:……

当一个人连脸都不要了,确实会让别人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陆惟虽然自认虚伪,可他并不是一个登徒子,只有在公主面前才会屡屡破了戒,原是想逼出公主底线,谁知公主在美色上根本就没有底线。

只要她没有底线,别人就根本逼不了她。

“殿下方才听见什么了?”

陆惟长长吐出口气,主动跳过自己在这一局交锋上的小小挫折。

“好像是,有人在哭?”

公主也不确定,那声音实在太微弱了,微弱到他们一开始以为有人在窃听,后来又不得不屏息凝神才能听见。

“好像隔着一层。”陆惟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打量。“这屋子没地窖。”

“会不会是在屋外?”公主道。

可屋外能有什么遮蔽物呢?

村子那么小,经常有人在巡视,还冰天雪地,难不成有人能躲在树上?

而且这村子不是没有活口了吗?

陆惟和公主都不是会相信鬼神之说的人,他们只会相信有人藏在某处,如果这人是某个幸存的村民,说不定就能因此揭开屠村的秘密。

屋外,院墙,水井。

水井?

公主抬起头,正巧对上陆惟的视线。

陆惟道:“屋后那口水井,是不是被填上了?”

公主:“这么多天过去了,还能有活口?”

陆惟马上转身出去,让陆无事带人将填井的石头搬开。

石头很大,严严实实正好压在井口,几乎不留一丝缝隙。

起初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众人只顾着被村子的诡异情况震撼,又见还有两口井能打水,就都下意识认为另外一口填上的井是已经枯了,才会被村民填上,直到刚才听见动静。

若不是公主和陆惟耳力过人,换个人来,基本是不可能听见那微乎其微的声音。

屋后,石头被搬开。

众人站在井口往下张望。

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

有人找来火把,也只能照亮井沿往下数尺的范围。

但陆无事眼尖地发现井口往下的石壁有点古怪。

“郎君,您看,好像是血!”

他伸手揩了一点,指尖沾上黑红痕迹,近前一闻,淡淡铁锈味,的确是干涸血迹。

“井下好像有声音,你们听!”

一人突然喊起来,众人大吃一惊,纷纷侧耳凑进去听,果然听见微弱呻吟,好像是在说话,但具体在说什么,却经由回音传递上来,很模糊。

既然他们已经找到好几具尸体,这井下再有尸体也不奇怪,只是人都死了,如何还会发声,总不会是死不瞑目吧?

人人都想到这一层,脸上不由露出畏惧。

公主与陆惟相视一眼,已是肯定,他们方才听见的声音,正是井下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