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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朝(54)

刘复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

陆惟:“上回殿下也说了,初一她来做东,让我们都过去玩。”

刘复瞬间原地复活:“那必然是要去捧场的!”

陆惟对他反差鲜明的表现不置可否。

结果刘复意犹未尽,还凑过来鬼鬼祟祟神秘兮兮说了一句。

“老陆,其实我突然觉得,尚主好像也不错。”

陆惟:?

“我只对你一人说,你可别说出去啊!”

刘复没心没肺说完,哼着小曲走远了。

……

孙氏的死到此结束,李闻鹊命人将她葬在城郊,因为孙氏娘家已经没人了,李闻鹊其实也不知道她的老家在哪里。

虽然孙氏最终没有与数珍会合作,但她既然有过那样的念头,李闻鹊也不想让她去自己老家祖坟,百年之后与自己合葬,何况如今千里迢迢,交通不便,他自己死了也未必能运回老家,更不必说为了一名感情平平的妾室兴师动众。

除此之外,后续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比如木娘的死终于水落石出,她在义庄的尸体也终于可以被家人领回去安葬了。

木娘曾经干活努力勤快,在孙氏身边尽力表现,为的也只是能多得些赏钱带回家,可就因为她看出药材里面的毒物,起了疑心,便直接被灭口了,可以说死得很冤枉。

但这样一条人命,对于边城百姓而言,属实不算什么,因为以往每年柔然人过来劫掠,这城里死的失踪的,就不止几十上百,如今李闻鹊和公主都给了木娘娘家不少钱财,让他们厚葬女儿,不止一个女儿的木娘父母竟也高高兴兴,拿着这笔钱财将女儿下葬之后,还有余裕为儿子娶亲,为其他女儿送嫁,甚至拿来改善生活。

他们对木娘的死的确是伤心的,但伤心过后,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庆幸,人性复杂多变,莫过于此。

至于眉娘,公主既然承诺过放她自由,不管如何,她总是会做到的。

有感于此,眉娘也向她交代了更多的事情。

当日她之所以在孙氏出事后匆匆换掉衣裳,是因为孙氏死前神志不清,照常发作时与眉娘拉扯了一番,将衣裳拉皱扯破,眉娘生怕因此露馅,被查到孙氏服药的事情,再扯出更多问题,索性就将衣裳换了,可仓促之间找不到旧衣,只能换上新衣,谁知道最后还是因为衣服露出破绽。

可见人有时候越想掩盖某件事情,却恰恰会让它提前暴露出来。

眉娘对周逢春再无指望,收拾东西拿了赏赐便家去了,至于她是彻底离开边城另谋生路,还是继续在她叔婶家里寄人篱下,将钱给她堂弟去娶亲,那便是她自己的选择了。

断案所断的,只是案子本身的是非曲折,至于涉案之人在案子结束后所走的路,却不失为被案子改变的人生。

陆惟对人心有兴趣,却对眉娘这种几乎能料到后续的选择毫无兴趣,只听陆无事说到公主向李闻鹊说情,放了眉娘自由,便不再去管,随她去了。

到了除夕那天晚上,原定的宴会却取消了,因为东道主李闻鹊病倒了。

虽说武将强壮,但他也不是铁打的汉子,大仗刚打完没多久,没来得及休息,就迎来公主,紧着着又是数珍会事发,自家后院出事,哪怕孙娘子只是他的妾室,但对方的死也像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耳光,李闻鹊面上不显,内心却有一团火在翻滚煎熬。

几重疲惫下来,终于年前爆发了,他染上风寒,咳得天昏地暗,不得已取消宴会,又派人去给公主和刘复他们告罪。

众人自然也表示理解,刘复索性在城中飞虹楼包了一层,请公主和陆惟去吃饭。

恰好除夕晚上开始便有灯会集市,他跟公主吃完饭还能去赏灯会逛集市,顺理成章,岂不妙哉。

飞虹楼共有三层,是城中除了城门之外最高的建筑了。

虽然被刘复吐槽过他们家的江南菜不够好吃,但放在边城,飞虹楼毫无疑问已经算最高级的酒楼食肆,东家据说是北边大商贾贺家,跟左相赵群玉沾亲带故,还把持了由长安出来到西域一支庞大的商队,黑白通吃,难怪能在此地吃得开,便是这里的江南菜不如京城地道,也没有别的竞争者了,南来北往各色商人,想摆个阔吃点上档次的,也只能去飞虹楼。

刘复包下的就是最上面的三楼,他发了三张请帖,李闻鹊肯定是来不了的,陆惟吧不好撇开,也发了,他肯定希望最后赴宴的只有公主一人,一想到两人在三楼用完晚饭,靠着栏杆边小酌边看烟火,他就美得不行。

结果,李闻鹊是没到,但陆惟还是来了。

刘复看着一身浅蓝色广袖宽袍隽秀飘逸施施然走过来的陆惟,再低头看看特意穿了喜气红色绣金线的华服,忽然觉得自己这身有点俗气。

“你怎么来了,下午陆无事不是还说你在看书吗?”

刘复忙迎过去,对他使眼色,意思是兄弟只想请公主吃饭,你就别来凑热闹了。

“看完书有些饿了,想起今夜除夕,你发了请帖,不能不给你面子。”陆惟无辜道,“你包下一整层,不会坐不下吧?”

刘复:……

他咬着腮帮子笑:“坐得下,坐得下,位子宽敞得很,菜也多的是,保管能撑死你!”

公主有点好笑,她看出陆惟是故意的。

但刘复看不出来,他没想到平时仙风道骨,很能端着的陆惟会来掺一脚凑热闹,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甩开这个碍眼的人。

有陆惟在,殿下哪里还能注意到他?!

虽然刘复的心思浅显得一眼就能看穿,但公主其实很喜欢与他闲聊。

估计没人能想到,她回来之后,虽然经历几次刺杀下毒,惊险跌宕,但还是要比在柔然放松许多。

穿过城门的那一刻,视线所及,都是她所熟悉的衣裳习俗,在塞外,虽然也能看见汉人面孔,可那毕竟是少数,而且大多数要么就是往来商旅,要么则是被掳掠过去的奴隶。

对后者,再想出手相助,她也能力有限,无法救得了所有人,刚到草原的公主,即使顶着中原皇帝女儿的身份和光环,依旧不足以震慑那些凶悍慕强的柔然人。

美貌在草原上是被追逐掠夺的猎物,而不是能够让人臣服的资本。

想要改变规则,只能成为强者,直到所有人都忽略你的外貌性别,而自愿或不自愿屈服在你的实力之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很少,难免陷入循环往复的低谷,她固然秉性坚韧,可公主之所以是今天的公主,而不是初出京城那个骄傲外放的她,只能是时光重塑了傲骨,也敛去曾经毕露的锋芒。

比起那些不想掩盖心思和满腹吃人算计的虎狼,刘复可以说是一股清流了,也是公主能够放松的原因之一。

无论如何,今日能坐在这里,看见曾经魂牵梦萦的熟悉景象,已经比她预想的要提前许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