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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朝(214)

“其实这世上好看的男人多得是,才貌不逊于陆惟的,也不是没有,殿下刚回长安,应该多物色几个,陆惟好看是好看,可是不够乖巧听话,殿下的鱼塘总不该只有一条鱼,就像我喜欢月染,也喜欢南春,偶尔还会去看细柳一样!”他憋着坏笑,使劲怂恿煽动,唯恐天下不乱。

章玉碗咬一口桃子:“陆惟知道你这样挖他墙角吗?你现在可还住在他家,小心流离失所。”

刘复理直气壮:“殿下于我也有救命之恩,我更该实话实说,殿下高华典雅,寻常男人怎么配得上,自然要精挑细选,您说是吧?”

这桃子蘸了梅汁,酸甜脆口,比长公主府上的还要好吃,章玉碗咔嚓咔嚓就吃了好几块,腮帮子一动一动。

“所以你认为那位桑叶,会比陆惟强?”

刘复转了转眼珠:“容止上佳,精通乐理。”

说话间,乐师已至。

对方一身素淡,发髻衣袍,整洁干净。

章玉碗看了一眼,对方也正好抬起头来,很快又垂目行礼。

“在下桑叶,见过二位贵人。”

“今夜你是吹笛子还是弹蝴蝶琴?”刘复问道。

“贵人若不是嫌弃,就先听一曲笛子吧。”桑叶说道,“何管事听闻刘郎君前来,还安排了评书、舞姬、口技等,待会儿贵人想听什么看什么,尽可吩咐。”

刘复笑道:“好好,你们何管事还是贴心,那你就先吹一曲吧,我这位朋友头一回来,眼光高得很,你可不要让她失望。”

桑叶看了章玉碗一眼,微微颔首。

“那就献丑了。”

他选了一首欢快的曲子,起调就轻松愉悦,让人想到春夏之交登高望远,刘复甚至击箸敲碗跟着打起节拍。

一边敲,还有余裕凑过来小声问:“如何,殿下,才貌不让陆惟吧?”

章玉碗也小声回:“的确俊美翩然,与陆远明不相上下。”

刘复得意:“不止如此,还性情温顺,温柔小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殿下说东他绝不会往西,这不比陆惟强上数倍?”

章玉碗掩口:“陆惟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刘复挺委屈:“他派人给我娘送信,告知她我在陆家,我娘就派人守在陆家门口,只要我一出去,就要捉我上马车回去,我今日还是从后门溜走,才没被发现的。”

那必然是陆惟觉得刘复太聒噪了,每天回家都不得安宁,还因为刘复三不五时就往长公主府跑,而陆惟作为大理寺卿,每日案牍堆积如山,不像刘复这样有空闲,即便不考虑非议,也得日暮之后。

章玉碗掩嘴而笑,也不戳他的心。

一曲既罢,桑叶放下笛子。

“让二位贵人见笑了。”

“好听,真好听!”

刘复也说不出多余的词儿,直接一句好听走天下。

他还是更喜欢热闹的消遣,今日要不是特意为了让公主来看人,他也不会特意叫个男乐师进来吹笛子,早就跑隔壁赌坊去玩了。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想必先生的蝴蝶琴,更加美妙。”章玉碗也夸道。

“此琴贸然移动恐偏音,因而一直放在隔壁花厅,娘子若不弃,可稍作移步,在下为娘子奏。”

桑叶见她面带笑意,声音也不由放柔一些。

刘复偷偷打了个呵欠。

他对这等场面实在毫无兴趣,只是碍于长公主在,不好也找个小娘子进来调情说笑。但刘复想着陆惟若知道这男乐师正对长公主脉脉含情,仿佛真有那么点儿意思,还不知作何心情,不由在心里嘿嘿坏笑,打算找个借口溜出去,将雅间留给两人。

此时外面传来微微喧哗。

他们本就在一楼,距离厅堂不远,这点动静隐含争吵,也传了过来。

刘复精神一振,哪里肯放过这等热闹,扔下一句“我出去看看”就直接蹦起蹿了出去。

外面,的确是有两拨人在争吵。

巧的是,刘复还都认识。

一边是严观海的侄儿严鹤,另外一边,则是两位女扮男装的年轻小娘子,双方都带着仆役,如今针锋相对,有些寸步不让的意思。

更巧的是,其中一位女扮男装的小娘子,正是陆惟那异母妹妹陆二娘。

陆二娘倒也并非故作噱头,此地既然久负盛名,又招待女客,自然有不少不愿带幂离的高门贵女,索性换上一身男装,以免裙带迤逦出行不便,这些女客也未特意掩饰自己身份,坊中伙计自然也会将她们作为女客对待,此事多是常见。

今日两边之所以对上,是因为陆二娘她们进来时,正瞧见严鹤正拉着一名貌若好女的男人不放,状若调戏,而那男子碍于他的身份则强自忍耐,最后不得不低声求饶。

作为严观海的侄儿,严鹤虽然不学无术,也算颇有眼色,有权有势的世家他从来不去招惹,只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嚣张,那男人也是坊中跑腿打杂的伙计,新来不久,让严鹤给看上了,便要拉他去喝酒。

但与陆二娘同来的柳三娘,认出那小伙计正是她乳母的幼子,乳母与她感情深厚,却因病早早故去,儿子为了生计,到此地跑腿也就罢了,生受那侮辱,柳三娘实在看不下去,便出言制止。

严鹤知道京城里背景深厚的硬茬子多,平日里多忍让也就罢了,都在自己地盘上了,还有两个小姑娘来管他,自然忍不下去,双方言语冲突眼看就要升级。

“陆家和柳家是么?”

无须严鹤打听,早有下面的人将柳三娘与陆二娘的身份报给他。

严鹤上下打量,看得柳三娘越发恼怒,若非陆二娘拉住她,便要破口大骂了。

“你们家柳筠娶了赵群玉的小孙女,赵群玉出事,柳筠马上就将妻子给休了,没想到这等薄情寡义的人家,竟还出了你这样肯为奶娘儿子出头的人?”严鹤嘲笑道。

柳三娘怒道:“我们柳家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评断了!”

严鹤:“说得好,那临水坊既然是我家的买卖,这里的事就是我说了算,又何时轮到你来插手了?你们两人出来玩耍,告知过家里人没有,要不要我派人给你们家里捎个消息,让他们来领人?”

他看着两人顿时变色,就知道自己拿捏住她们的命脉了。

外头都说他严鹤是个纨绔子弟,靠的是他伯父严观海和他姑姑严妃,可纨绔子弟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严鹤自忖不是那等见了人就调戏玩弄的无脑纨绔,这两个小娘子的确有些来头,但瞒着家里出来玩,不就是害怕被家里人知道?打蛇打七寸,说的便是他严鹤这等举轻若重的功夫了。

严鹤内心得意地笑,暗觉自己聪明绝顶。

陆二娘暗暗后悔,她原是不想来的,奈何拗不过柳三娘的哀求撒娇,又为了方便,没有戴上幂离,如今被众人围观,她只觉双颊一阵火热。

她已经订婚,心道若是被订婚的人家知晓,固然这也不算太大的事情,但总归不太好看,说不定还得掰扯,害她被阿娘责备,尤其是父亲,定会觉得自己丢了陆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