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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朝(181)

闻英却捕捉到他话语里的信息。

“敕弥要出兵?我们怎么没得到消息,该不会是你信口开河吧?”

迁耶不屑:“你算个什么东西,为何要告诉你?等你主人来了,再说也不迟,反正你也准备形势不对就随时将我扔出去,我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合作的必要,等见了大汗,我会把你们的态度也禀告他!”

闻英实在受不了他了!

这个柔然人,张口闭口就是威胁,态度傲慢,又鲁莽无脑。

他们竟还在长安发动刺杀,也不想想长安是干这种事的地方吗?!

人家何忡兵变入城,还得有内应和大军呢,这两个柔然人单枪匹马,居然就去刺杀长公主!

那可不是一般的皇室,即便无权无兵,长公主如今也是全长安万众瞩目的人物,在这种时候动这样的人物,明摆着当众打天子的脸,打整个北朝的脸!

最可恨的是,明明不是自己这边让他们去杀人的,对方现在被追逃,竟还要把他扯上!

柔然都已经快被消灭了,剩下一小撮人逃到敖尔告自立王庭,自称大汗,也敢不知羞耻大放厥词!

闻英已经起了杀心。

此人留着绝对是个隐患,与其等对方被捉住暴露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

死了的柔然人,自然不会再乱说话了。

但他还在等。

闻英一边与他周璇说话,转移对方注意力,一边等那碗汤的药效发作。

“好好,我不算东西!”闻英故意表现得很愤怒,“但你还敢说你不是信口开河?就凭你们柔然现在那点人马,如何谈得上攻打中原,雁门关钟离的威名,你当是闹着玩呢?”

迁耶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他现在只想多套点消息,好回去领功。

这长安城里的芸芸众生,每日都有各自不同的心思,为了衣食住行荣华富贵而绞尽脑汁各出奇谋,闻英和迁耶二人此刻也是心思各异,尤其是闻英,脑子已经转过千回百遍。

许多上位者都抱着一种心理,让下属去做一件事,下属就一定会也一定要依样画葫芦地完成,殊不知下属同样也是人,同样也有自己的打算和私利,事情能顺利,往往是因为殊途同归。

譬如现在,迁耶和同伴奉敕弥可汗之命,假扮胡商来到长安潜伏,与闻英的主人暗中联络,由于彼此之前有过合作,闻英的主人也想将他们当作一枚暗棋来布置,等着关键时刻起作用。

谁知迁耶等人不按安排走,他们恨透了长公主,借着闻英主人的关系暗中摸清布防,冷不防就来了一出大的,直接刺杀长公主!

闻英现在也不想按照上面的安排走了,他想直接灭了迁耶的口,反正这处院子眼看就要暴露,再留着当暗桩也无用。

听见闻英的试探,迁耶也不以为意,摸了摸胡子。

“以我们大汗的勇猛,若不是姓章那娘们在我们柔然搞分化,大汗早该统领柔然了,如今即便在敖尔告,用你们汉人的话怎么说,东山再起?对,我们大汗也能东山再起,钟离算什么,这老小子在雁门关多少年了,听说前阵子还病了一场,早就快不行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主人跟我们大汗合作,不也是看好大汗吗?事到如今也不妨给你交个底,大汗说了,只要你们主人能在长安说了算,大汗自然可以配合你们,牵制朝廷北方的兵马,还有李闻鹊那边,上次他能赢,纯粹是运气好,趁着柔然内乱才下手,再来一次,可就输赢不好说了!”

闻英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些,他目光闪烁不定,语气也跟这狐疑起来。

“那你们要什么?柔然人总不可能突然发善心,助人为乐了吧?”

迁耶爽快告诉他答案:“很简单,我们只要原先的土地,就是被李闻鹊拿走的西州一带,秦州以西,土地我们守不住,也会绊住我们的脚步,我们要的是那片土地上的财货和人口!”

他放完豪言之后,感觉眼皮沉重,不由皱起眉头,好像意识到什么,但睡意沉沉袭来,迁耶很快歪倒趴伏在案上,连空碗都弄翻滚落在地。

闻英当即不再犹豫,飞快拔出早已藏在身后的匕首,扑过去就往对方要害插去——

他的手被紧紧攥住。

闻英对上迁耶睁开的眼睛,大惊失色。

“你是装的?!”

迁耶一言不发,手臂一扭,就让闻英痛叫出声。

他直接将桌案掀起,重重砸向闻英,后者被压在案下,迁耶直接扑上去,一手摁住对方口鼻,一手抓起闻英掉落的匕首,反手往对方身上就是狠狠一插!

一次!

抽出,反手又是第二次插入!

再抽出,插入!

闻英从睁大双眼唔唔出声,到双目失去焦距,身体不再挣扎。

迁耶终于松开手,对方脑袋随即歪向一边,不动了。

“龟孙子,还想暗算爷爷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迁耶狠笑,却牵动身上伤口,笑容变得狰狞,捂着伤口喘气。

血腥味弥漫开来,也不知道是闻英的尸体,还是迁耶自己的伤口裂开,他要起身实在费劲,索性躺在尸体旁边歇息,脑子一边思索。

长安一般是寅时不到开门,今天出了事,可能会晚点,但再晚也不可能比寅时晚多少,因为长安如此之大,搜索非常困难,晚开一个时辰也未必能找到他,反倒还会耽误许多事。

他想要安然离开,就不能太早去城门那里等着,否则容易被盯上,现在四处都是兵卒,也不好在附近藏身,只能掐着点去。

迁耶深知自己的容貌有异中原人,来时是以胡商的身份入城的,现在要走,单独一人肯定是被盘查的重点对象,尤其是一个胡商……

……

长安,同样是丑初二刻。

一具尸体面前。

两个活人。

尸体是刺客。

不管他身前有过什么经历,身手如何高强,此刻也只能躺在垫着木板的地上。

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但在场两个活人都没有去给他抹眼睛让他瞑目的意思。

活人之一的老吴,则蹲下身,在尸体旁边仔细察看。

“廷尉,此人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在腰肋,受的是剑伤,这一剑直接将他脾脏给穿透了,出血过量,另外一处……”

他费劲将尸体抬起一边,翻过身。

“另外一处在脖颈,这两处都是致命伤,哦,脖颈这根簪子插得可真够深的,可见当时簪子主人必是用尽力气,直接整根没入,这簪子的款式……”

老吴是大理寺的仵作,已经无数次跟着陆惟勘尸了,现在大半夜被喊起来也是常事,只不过上司官升一级,直接成了他们大理寺所有人的主官。

说话间,他凑近看了看。

“嗯,应该是长公主之物,您可要拔出来洗洗干净,给殿下送过去?不过听说殿下也受了重伤,如今生死不明……”

“我要找的不是这些。”

陆惟一直在另一边沉默检查尸身,终于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