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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朝(104)

如果杨园韬光隐晦,身手极高,只是表面张狂,那他杀了人,应该讳莫如深,而不是任凭家里死了人,还大喇喇去杀了黄氏满门。

反过来说,如果杨园不是真正的凶手,那凶手肯定是极为了解杨园,甚至是秦州这几名官僚的恩怨,才会一出手就让杨园背上嫌疑。

“黄氏一门被灭,若说凶手趁夜溜入,在众人熟睡不知反抗的时候骤然下手,是能说得通的,但那两个守夜人没有睡觉,如何在清醒的情形下几乎不挣扎就被杀?”

如果是黄家人被下了迷药,饭菜饮水应该都有残余,但事后也没检测出来。

公主望着陆惟,陆惟也望着她。

“殿下想到了吗?”

“你的意思,凶手是黄家的熟人?至少,是两个守夜人也认识的,所以他们一时之间没想起反抗。”公主深吸了口气,更为大胆地揣测,“甚至凶手应该不是一般的熟人,守夜人根本想都没想到他会动手,所以才会毫无防备。或者说,守夜人根本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那么凶手不仅是黄家的熟人,还是有一定身份的人。”

陆惟脸上慢慢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错,殿下所想,与我别无二致。”

公主叹了口气:“我原以为,过了冯华村,到京城之前,能有几天安稳日子了,结果又出了这样的事,陆惟,你真是个麻烦鬼丧门星,每次跟你在一起就能碰上新麻烦!”

陆惟差点气笑了,没事的时候就陆郎前陆郎后,不高兴了就是直呼全名。

第50章

“殿下不觉得这话有些不公?张掖郡那好几拨刺客,可不是冲我来的。”陆惟冷笑道。

公主理直气壮:“那冯华村的贺家商队,也不是冲我来的,是我舍命陪君子,陪你留下追查,若没有我,你哪里打得过贺童,尸骨早就凉透了!”

两人盯着对方看了半晌,竟是僵持住了。

陆惟平日为了拉拢盟友,连大冬天下河捉鱼来烤都使得,现在却是一口气上来,忽然就不想妥协圆滑了。

公主乘胜追击:“还有今天,方良为何会找你过去,明明是你断案如神的名声在外,想让你出力的,与我有何干系?”

陆惟忽然道:“那药丸我吃了。”

公主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他道:“若我被你气得咳嗽,那便是你给的药无效了。”

堂堂大理寺少卿也会耍无赖,公主算是长见识了。

恰好马车抵达官驿,风至掀开车帘子进来禀告了章钤入城的事情。

两人一下就将方才的小别扭抛到九霄云外。

因为他们都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连章钤都到了,刘复呢?

要知道章钤可是走了回头路,才重新赶上来的,刘复则是比他们先行,就算路上再贪玩,怎么都应该到了。

而且刘复不是单枪匹马上路的,他跟陆惟从京城带来的禁军,全都追在刘复后面,护他左右去了。

退一万步说,刘复他们路上遭遇了不测,这些人总该有一个两个能逃出生天,过来报信吧?

结果,一个都没有。

入城那天,崔千说先前有一男一女,冒充公主与刘复。

隔天他们就让崔千将那对男女找出来,据说他们目前还被关在牢狱里,方良忙于筹粮,无暇处置。

但很可惜,那两个假冒者的确没有刘复,只是两个胆大包天的山匪,一个女贼嘴里骂骂咧咧,另外一个男人说话倒有几分文雅。

陆惟一问之下才知道,这男子家道中落,走投无路,索性上山投了贼匪,这女贼首听说公主从柔然归来,要前往京城,还打听到刘复等人从京城前往迎接的身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喊上手下喽啰与这男人,假扮公主路过,想进城讹诈一番,却被崔千识破,双方在城门外闹了一场,女贼首一伙悉数被捕。

原先陆惟的确有过怀疑,但人证物证俱在,确实和刘复无关。

公主先提出一个假设:“会不会,是贺家商队?”

贺家对金矿势在必得,说不定派出的不止贺童那些人,说不定被刘复等人撞上了。

但没等陆惟说话,她就自己反驳推翻了:“不太可能,且不说贺童那些人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贺家很难再分派出那等实力的人手,他们遇到刘复,看见他身边的禁军,总该知道刘复是朝廷的人,绝对不敢一言不发就下手。”

同理,就算有不长眼的山匪,也不一定能打过刘复身边那些禁军,即便打输了,他们护着刘复逃走的能力还是有的。

那到底,刘复他们遇到了什么意外,导致至今仍旧无法出现?

饶是陆惟心细如发,公主明察秋毫,也没有任何头绪。

他们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去找人,因为刘复有可能出现在路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若是因为贪玩,跑进哪座山里打猎去,也不是不可能。

公主甚至想到一个很离谱的可能性——

刘复会不会半道遇见一位美貌女子,索性跟在对方后面跑了?

以他过往的表现来看,好像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陆惟微微叹了口气,像是为这一团乱麻感到厌倦。

“再等几日吧,大雪封路,人手不足,往哪个方向去寻人都无法。”

公主也掩嘴打了个呵欠,扶着风至的手下了马车。

“我也得去补个觉,待晚些时候再去见魏氏吧。”

她走没几步,忽而回头。

“那药丸你吃了?”

陆惟面色不改:“吃了。”

公主笑道:“那我让雨落再制些新的送过来,保管把陆郎调养得活蹦乱跳,能在我前面挡上无数回。”

瞧,又是陆郎了。

这脾气说风就是雨的,你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笑吟吟的面孔底下是嘲讽,生气,还是真正的高兴。

陆惟掀掀眼皮,充作回应。

他也回屋补眠去了。

这上邽城眼看着风雨欲来,再不多睡会,就得熬得跟方良一样皱纹横生了。

公主一觉醒来,已是天黑。

她有些饿了,正好雨落奉来肉糜粥,配上几道小菜,极是开胃。

“陆惟呢?”公主问道。

“陆郎君于两刻钟前来过,见您未醒,就先往州狱去了。”

“如此心急,便也不等我一等?”

虽是这样说,公主倒也稍稍加快了动作,用完饭,披上风至拿来的大氅,漱了口,就往外走。

但到门口,她望着黑沉沉的天,却忽然改了主意。

“不坐马车了,骑马过去。”

雨落不赞同:“殿下,外头冷。”

公主只用一句话就打回她的异议:“柔然的冬天比这里冷多了。”

对上公主,雨落每回都是妥协,这次也不例外。

她很快让人牵马过来,公主翻身上马,带着风至和章钤,走的却不是寻常去州狱的近路,而是特地绕了一圈,还顺便去了趟城楼附近。

“前面那铺子的枇杷糖好吃,你去买一些来。”公主对风至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