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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球跑后大美人带崽要饭(62)

当务之急,是找个驿站,给京城送一封信报平安。

玉京距此地山高水长,他身子越来越重,盲目上路不可取,路过别地还会被当成血吸虫患者驱赶,古代对瘟疫十分惧怕。

4523说得对,南边更适合生孩子,他要在这边呆到适合带崽赶路。

裴酌仿佛数学学渣一样掐着指头算时间。

四月末怀孕,明年二月出生,他给小崽子找个奶娘,起码要五六个月断奶了再回京。小时候要好好养,免得体弱多病,襁褓中就四处奔波容易落下病根。

裴酌想了想这中间的时间差,叹了口气,自己留在宿舍的信,萧循肯定能看到吧?看见之后,萧循的性格一定会告诉太傅。

学堂那边裴酌倒是不担心,他教材都编好了,让学生们互帮互助自学两年,或者带一带新学生。

真正的天才都是从无到有,攻坚克难,如果玉京里的学生没有老师在学业上就寸步难行,连教材都看不懂,那说明很遗憾,他在这批学生里没有收到想要的人才。

当然,裴酌深知天才可遇不可求,他此番来到南方,正好可以扩大筛选范围。

他没有担心他未尽的事业,只担心萧循。

裴酌抠了抠手上的红绳,他走之前的那道九天玄雷,应该能给卷王一点提示吧?

……

桃李河。

裴酌的学生和岸上做工的工人,被李二一声暴喝惊醒,下饺子一般下水搜寻。

然而桃李河宛若深渊,吞噬了裴酌的身影。

桃李河即将进入枯水期,流水缓缓,几十米远还有一处拦水坝,用于抬高水位,灌溉农田,坝上只余一层薄薄的水流,赤脚都能蹚过。换言之,裴酌绝对不会被冲到下游。

李二精疲力尽时,看见了岸上面无人色的天子。

踏雪乌骓站立在青草地上,重重地喘着气,雪粒在水面上一圈一圈盘旋,偶尔脑袋探入水底,又拍拍翅膀飞起。

“上来。”

水面的苍茫映入天子眼底的茫然,像是夙兴夜寐日夜兼程,一回神身边的人却不见了。

萧循路上已经听闻了经过,跑马靠近,又听人汇报,水底也已经全部搜过,没有任何暗流暗坑。

就像那道突然间撕裂天际的惊雷,大地也仿佛撕开了一个口子,裴酌掉了进去。

萧循站在岸上,甚至能看见这一片被搅浑的水底,一览无余。

那么浅,那么深。

他知道李二在做无用功。

李二浑身湿透地上岸,把头重重磕在地上。

萧循:“裴酌刚入水时,你还能看见衣服,但你一入水,就凭空消失了,是么?”

李二:“是,属下罪该万死。”

萧循闭了闭眼,就像凭空出现那样,来了,走了,不留下一丁点痕迹。

也好,走了总比真的无意落水好。

他宁愿裴酌是潇洒地回到白玉京。

裴先觉是落水而亡,他早应该让裴酌远离任何河道。

偏偏出了水疫。

挖参人会在人参上系一根红绳,免得人参跑了。月老会在有情人的手腕上绑上红线,促成姻缘。

他给裴酌绑的红绳,到底是徒劳。

裴酌在白玉京,还会戴他的红绳吗?

天公重抖擞,降下裴酌,而他没能保护好裴酌,仙人又将裴酌收回去了。

萧循问裴酌的学生:“把裴夫子今日在河边的一言一行,一字不漏报上来。”

三十来个学生,互相印证补充,把裴酌说过的话,复述了七七八八。

萧循抓住重点:“裴酌跟你们说,他将来会因事停课半年,要你们自主学习?”

学生们点头:“千真万确,裴夫子说这叫停课不停学。”

裴夫子虽然平日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但骨子里的懒散,学生跟他处得久了,还是能感觉出一二。他们以为老师要休息或者游学,并没有追问原因。

萧循看着水面,看着岸边的鹅卵石,无法自欺欺人这是裴酌计划内的离开。

但是裴酌说的请假半年,究竟要做什么?为何没有跟他提过?

白玉京和玉京是两重世界,他一直知道裴酌来自白玉京。

白玉京太好,有裴酌努力教书追求的一切,而玉京……他看向一旁被雷劈焦的尸体,只有残害裴酌的恶徒。

——一个在学堂霸凌弱小被裴酌拒收的世家子学生。

萧循掐着掌心,虎口流出血来,寒声道:“洛王氏一族流放三千——”

他顿了顿,想起裴酌的种种主张,还是在出口之前,忍了下去。

裴酌不会赞同他因为一个人犯罪祸及全族,尤其是这人已经被雷劈死了。

他道:“逐出玉京。”

李如意:“是。”

陛下很少迁怒,更少祸及全族,比起先帝经常把罪臣后代流放三千里,陛下登基以来几乎没有使过凌冽手段。

这回是怒极,然后却在最后收回成命。怒是裴酌,心软也是因为裴酌。

……

一旁的工人窃窃私语,他们在岸上干活,将全程看了个分明。

“一下水就跟化在水里一样,裴夫子是水做的吧,水神?”

“原来神仙真的个个好看,裴夫子真是神仙。”

“不冒犯神仙,被天打雷劈,刚才我眼睛都睁不开,谁看清楚了?”

“我看清楚了,裴夫子和那个下地狱的离得那么近,分毫不伤,后来为了救人才落到水里。”

“裴夫子教我们做水泥,天庭都是用水泥做的吧?”

萧循听着耳边的议论,在水边站到了天黑。

李二跪在他身边。

李如意看见了陛下眼底的悲伤,不敢替李二求情,只是一道跪了下去。

陛下听闻裴酌出事时,直接调动了守卫皇宫的全部御林军,眼下这道桃李河,御林军列阵打捞,就是捞小鱼小虾都能捞光,遑论是那么大一个人。

裴酌回不来了。

李如意不知道他去哪,只从陛下身上感觉到了深秋般的的寂寥。

陛下还是太子时,母后薨世,那时也很伤心,但这次却是寂寥。

玉京的秋天,自桃李河始。于陛下而言,此是千秋第一秋。

湖上的船点了灯,雪粒夜晚视力不行,归拢在主子肩上,寂寞地咕咕叫了一声。

萧循动了动,哑着声道:“李二。”

李二:“罪人李二愿以死谢罪。”

萧循冷然:“死倒是轻松。裴酌不在,你暂代他的公立学堂的校长之位,勤恳督学,有教无类,尽他未尽的职责——”

萧循最后瞥了一眼黑黝黝的桃李河,声音散落在空旷的河面,“他想桃李满天下。”

说罢,萧循踏出一步,顿了顿,才从水泥堤坝上下来。

李如意赶忙把李二拎起来:“振作点,陛下没说死,只让你暂代,说明裴公子还能回来。”

李二看着李如意:“真的?”

李如意:“是你了解裴夫子,还是陛下了解?”

李二:“陛下了解。”

李如意:“明天记得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