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们都说他们两快分手了。有人经验之谈:一般异地恋,一方去了新地方,总容易迷失自己,很容易变成这样。
何况港市什么地方?学校里那么多靓女,有才有貌有家室,移情别恋了很正常。
大家都告诉陈纵,该换人了。
平安夜那天夜里,陈纵躲在被子里等了很久,“节日快乐”停留在对话框,心想,一旦你给我发消息,我就立刻秒回你。
她抓握着手机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信息意外发送了出去,回复却也是不咸不淡地一句,“节日快乐。”
陈纵望着那条信息流了很久的泪。
那时候她年纪还很小,容易问一些傻问题,犯一些恋爱中女孩子都很容易犯的蠢。
她先告诉他,[我觉得你根本不爱我。]
然后发送小作文,罗列十条她觉得子夜根本不爱的的细节作为罪行。
在陈纵情绪起伏最大那几天,子夜都没有回复。之后,不论子夜发来什么,她再都没有理会。
圣诞之后一个月便是新年。那年爸爸没有功夫回家过年,金叔王叔去泰国度假,白小婷刚出月子,住在新房里,外婆请了周阿姨去她家中帮忙照顾她。腊月底陈纵到家,大半个新年都自己窝在家中点外卖。港市只放大年初一那一天,既然子夜圣诞都抽不开身,陈纵便更没指望新年他能赏脸让自己看一眼。
家家户户都没亮灯,屋也漆黑,树也漆黑。除了一点毛月亮,整个院子像一栋弃置不要的旧宅。陈纵开了一堆薯片,喝了三罐肥宅水,瘫在客厅沙发上收看无聊至极的新年歌会。看到约莫夜里十点钟,陈纵觉得自己宅得都快要馊了,决定去水房烧水洗个澡,将积攒了小一个礼拜的脏衣服都丢洗衣机。
刚将热水烧上,陈纵摸黑出来,发现小院门口感应灯亮了,隐约听见行李箱轮滑声。画面里走进来一个高高大大的漆黑人影,与她打了照面,顷刻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灯光熄灭,陈纵率先动了,掉转头往自己房间里走。
来人叫了声,“陈纵。”
陈纵再也受不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她走几步他跟几步,两人一路走,感应灯一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陈纵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街灯下他异常地风尘仆仆,形容异常地疲惫。很少见到他这样狼狈……这趟回来得应该很仓促。
她莫名心酸,脚步一停下,就听见他在后头将行李也丢开,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我很想你。”这是子夜第一次主动讲这类话。
他看着瘦,怀抱却极有安全感。还带着点使她很眷恋的,陈子夜独有的味道。子夜将她整个包裹,陈纵眼泪浸进衣料里,无声哭了很久,渐渐有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哭成这样。似乎今晚的子夜莫名地催泪,格外地使人心疼。那个拥抱也格外地漫长,不知蕴含着怎么样地情绪,渐渐使陈纵有点透不过气。
“吃东西了吗?”她瓮声瓮气地问出声。
“我不饿。”
“给你烧点水洗澡?”不及她回答,陈纵又嫌弃地讲,“几天没洗澡,脏成这样。”
“好。”子夜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哑。
第34章 子夜12
子夜洗澡时, 她嘱咐他再热水烧上方便自己洗澡,转头进了厨房, 起锅煮饺子。爸爸自己包的鲅鱼饺,一屉一屉冻在冰箱,方便大家随吃随煮。虽他说不饿,陈纵也吃饱了零食,仍觉得该吃些饺子才有团圆之意。但她实在没什么厨艺方面的天分,饺子下了锅,钻进洗漱间就忘了个彻底。半小时过去, 被她煮烂的面皮焯肉馅已被子夜解决。之后他烧水重新煮上,捞起来出来, 摆在仍有余温的灶台。陈纵洗好澡出来,一盘煮得白白胖胖的饺子仍是温热的。
客厅电视光仍在跳动,端着饺子去寻子夜, 人却不在。子夜房里有一只片式电暖扇, 她眼红好几年, 趁他没在,前阵子才顺到自己房间。想到这,陈纵将剩的饺子搁在餐桌上,转头进自己卧室。大暖气片是搁在墙脚的一盏霓虹, 子夜弯身坐在书桌椅上烘烤自己。爸爸洗得发旧的长袖体恤被他拿来当作睡衣, 在背光灯下显得薄而透。她的椅子太小太挤,两条长腿略显无处安放。原来他怀抱的安全感来自于他极好的身材,原来他的好身材间接构成了他极好的气质的一部分,而陈纵从小呆在他身边, 竟几乎从未留意过这一点。
“人是高个子,也生得匀亭。身上衣服服帖、随便, 使人轻易就忘记了他的身体的存在”,此刻她看见子夜,脑中闪过这句话,顷刻懂得这话描刻之人真正的形容。
子夜听见动静,也回过头来看她。
一身单衣,一张绿窗,浑然一幅画。
肌肤被绿窗衬得洁白,华光夺目,几有透明之感。
他望过来的眼神沉郁,别有深意,如斑斓瑰石,几近于摄心夺魄。
这画面在她心里留存了很久很久,每每回想,总觉得像某种征兆。
只是在当下,她根本意识不到那征兆是什么,只觉得今天的子夜有些不一样。
他一只手搁在桌上,手边是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有记录一些关于她幼时对周缚的种种刻画或者想象,停留的那一页,人物描写全然属于子夜。这一部分因为过于露骨,用词又过于粗糙而浮于表面,所以小时候并不曾和子夜讨论过,否则像低级性|骚扰。昨天她偶然翻看到这里,虽是自己亲笔记录,读起来几乎都有些羞耻的程度。
因为院子里没有别人,所以明目张胆任直白色|欲袒露在桌上,并没想到小时候幻想的对象本人会突然回来。
不知道他读了没有……陈纵立在门口,硬着头皮,复又迎上那道灼人目光,等着他拷问自己。
子夜一言不发,一瞬不瞬地看了她一会儿,直起身,朝她走过来。
朝她走来的整个过程中,陈纵心有所感,自小到大一切书上读到、电影看过的香艳淋漓的画面,也在那过程中,一一生效。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从前自己对男欢女爱的一切幻想都不过只是流于表面,都只是小女孩的过家家游戏。
金城过分地潮,这会儿他发梢睫毛仍凝着水汽,沾湿的衣裳也还没干透。赤着脚,像大雨滂沱之下寻回来漂亮幽魂。因周身暖融融的,唇润而艳,有些娇艳欲滴的意味。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在近前,陈纵抬眼可见的刹那,吻已落下来,落在她额头,还有移不开视线的眼。陈纵睫毛轻颤,复又睁开,抬眼瞧他。
子夜也在垂眼看她,眼神深,声音温柔,“下一步是哪里?”
分明将书桌上那份指导延伸开来,却好像真的不懂,好像真的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