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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版白月光(90)

他看见萧倦在上山,头发不知为何与他一样,砍断齐了肩。

朝阳从地平线升起,泉陵山开始闪耀。这满地的积雪,波光粼粼。

谢知池提剑拦住了萧倦的去路。

萧倦将备用的刀扔在近处,狠戾道:“谢知池,你最好没有让怯玉伮受伤,否则朕会叫你的九族,都为你的罪行哀泣。落头千万,挫骨扬灰来葬你。”

谢知池道:“心意领了。拔刀罢。”

二人拼杀起来,谢知池剑术平平,但手中利刃锐不可当。三招过后,萧倦的宝刀断了,他就地一滚,攥着地上新的一把凶狠砍来。

谢知池挥剑后躲,左手不够灵活,差点被萧倦砍杀。但手攥着剑一拦,萧倦的刀又断了。

谢知池趁势挥砍,萧倦躲过,双手拿刀再次杀来。

风雪呼啸,林笑却缓缓出了寺庙。他没有靠近,在一座废弃的石像后躲了起来。

林笑却不知,这战局外躲着的,还有一人。

萧扶凃从山后小径爬了上来,一身白在冬日并不起眼。

他沿着枯木林往上,手持弓箭快步往前。猛地瞧见战局,萧扶凃倏地趴了下来,躲在一棵粗壮的枯木后,平复呼吸。

萧扶凃的箭术一向极好,静靶或飞鸟,三箭齐发,箭箭中靶。

他取出箭矢,呼吸渐渐急促。额上的伤未好,萧扶凃想到父亲对他的羞辱,握弓的手一紧,箭矢上了弦,竟下意识对准了萧倦。

但下一刻,他惊得松了手,箭矢掉在了脚旁。

风雪呼啸得很急,连刀剑声都被掩盖。就算萧扶凃此刻走下来,恐怕也没人能听到脚步声。

萧扶凃在高地的枯木林里,萧倦与谢知池处于低地。箭矢砸地细微的声响,自然并未被人听到。

唯有系统233是个例外。

萧扶凃好似呼吸不过来,张着口喘息了好几下,才重新把箭捡了起来。

那是他的父皇,他怎么可能做出弑父弑君的事。刚才只是太累了,一时晃了眼。

萧扶凃将箭矢对准了谢知池。

可一刹那,过往种种被压制的不甘、不快,身为太子却不得不服从的屈辱,父皇高大的身影健壮的身躯,遮住了他的天地。光黯淡,他什么也保护不了。

无论是自己的母后还是怯玉。

只要父皇不在了,他头上再没有一个能压着他跪下的人。

杀了他,杀了父皇,杀了父亲,他就赢了。先杀父亲,再杀谢知池,此后无论皇权还是怯玉,无人能与他争。

他不用再跪下做一个乖顺的儿子。

一个被踩着肩膀压着趴下的儿臣。

风雪里,萧倦与谢知池的拼杀越发激烈。萧倦胸膛的伤口开裂,谢知池左手被砍伤,不得已用上了右手。

每杀出一剑,如同刮骨之痛。萧倦亦如此。

左手刀断裂,萧倦右手继续杀伐。谢知池斜剑劈下,挡住了攻势。

一刹那,萧倦的刀刃断裂,砸地。谢知池剑猛地往下。

萧倦往旁一滚,捉住断刃飞去。

谢知池劈开断刃,萧倦已重新拿上了新的刀。

捉断刃的手血淌,刀把浴血。

这是一把重刀,不够锋利,但十分厚重。

这一次谢知池竟未能一下子劈断这刀,反而被重力反弹得刀身颤手也急颤。

萧倦攻势凌厉,谢知池悍不畏死,十招过后,就在这紧要关头,萧倦的刀再次断裂,谢知池反手挥剑——

就在一刹那,从萧扶凃的角度,他看到的是父亲要被杀死了。

一瞬间,父亲过去所有的影像如疾风掠过。

检查他功课的父亲,指点他做事的父亲,给他讲解朝中关系的父亲……即使父皇从未在生活上关心他,可父皇实实在在稳固了他的地位。

二皇子不过想碰上一碰,萧扶凃还没出手,父皇直接将人驱逐出京,警告所有的皇子,太子只有一个,只能也只会是萧扶凃。

除了太子,权力,谁也不能碰。

萧扶凃移转了箭头,箭矢对着谢知池射了出去。

然而,萧扶凃倏然看到,怯玉从一座石像后跑了出来。

箭矢射中谢知池前,被怯玉挡住了。

萧扶凃的弓箭砸地。萧倦与谢知池的拼杀顿止。

萧倦断刀已经濒临谢知池颈项。

谢知池的剑将要腰斩萧倦腹肠。

可耳畔那隐隐箭矢入身,人倒地的声响,令两人下意识惊骇心乱地望了过去。

“怯玉伮!”

萧倦手刹那软了。断刀砸在了地上。

他什么也顾不得,仿佛灵魂被抽走般奔向林笑却。

林笑却胸膛中箭,血汩汩流淌。他寡淡的唇色被涌出的血沫染红了。

萧倦抱住了他,竟是一时间什么都喊不出来了。

只知道抱着他去找太医,找太医。

谁射的箭,谢知池又是谁,这一刻萧倦全忘了。

他堵住伤口,不让血冒,他要带怯玉伮去找太医。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戴着长命锁,一定会没事的。

可萧倦一摸,长命锁早就当了,换得几两碎银,买了药和干饼。

林笑却血涌呛咳两声,他抬起浴血的手,求萧倦:“放过谢知池,放过他。”

“我没救了,放过谢知池。不然我死不瞑目。”

萧倦将林笑却抱了起来,道:“那就不要瞑目。怯玉伮,你敢闭上眼,我一定将谢知池千刀万剐,叫万民撕咬他血肉,我要他九族一起祭天。”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乌婪在山脚,我抱你去,我抱你去,我们去找大夫。会没事的。”萧倦面色死了一样惨白,他重复絮叨着会没事的。

林笑却知道来不及了,他抚上萧倦的唇瓣,让他闭上了嘴。

“听我说,萧倦,不要滥杀,为我积福。我想投胎做人。你折辱谢知池,害我至此,这是报应,报应。”

“你若不放他,我会下地狱的,地狱十八层一一滚过,我成了肉泥,再也没办法当人了。”

“萧倦,我想转世为人,回到你身边……答应我……”

林笑却声音微弱,说得缓慢,每说一句,鲜血涌得更急。

萧倦不要他说了,他俯下身在风雪里堵住林笑却的唇,得到的只是源源不断的鲜血。

萧倦在血腥里惊乱地松开了。

林笑却不肯就这样死去。

他声音微弱地求道:“答应我,萧倦。”

风雪里,萧扶凃踉跄滚了下来,从高地到此地,跌倒滚了一身伤。

林笑却瞧见萧扶凃,双眼亮了起来。

他抬手,想牵起萧扶凃的手,萧扶凃握住了。

“答应我,殿下,把谢知池应有的还给他。他应该走向朝堂——”林笑却呛咳一声,双眼睁大。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怯玉我错了,我错了。我该射向父皇,你绝不会挡的,我该射向父亲——射向父亲,怯玉一定不会挡——”

林笑却断了气,那问题永远也无法回答了。

谢知池在不远处提着剑,若现在上前,可将皇帝与太子一剑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