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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妆初好(出书版(24)

眉玺的眼里忽然有了惊喜的神采,那一笑,更是让她整个人都越发明艳起来,美到不可思议,“雒昙……”被欣喜填满的脑海里已容不下更多理智的思绪,仅是确信——七年前的那个男人就是他,就是他啊!“雒昙……雒昙……雒——呀——”

不防水沐清竟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径直朝里屋走去,“眉玺,你应该清楚挑战男人自制力的后果。”他声音低哑地告诉她。

眉玺面上一赧,手指颤抖地揪住他的衣衫,转念间忽又松开,转为环上他的颈,将脸藏在他怀中。早已顾不上去追根溯源,理清七年前的恩恩怨怨,此时此刻她只想重温曾经的柔情欢好,心里有种浓得化不开的喜悦,或许更是一种期待吧……

可惜无论春宵良辰多么令人难耐,却永远有那么一种不解风情的人在——

“大少爷!盐商柳家的少主子已经在正厅等候多时啦!”言忌的声音恁不合时宜地从半敞的窗户缝里溜进来。

“呀,窗户还没关……快些放妾身下来。”眉玺顿时急红了脸。

“让他明日再来。”水沐清分外不悦地皱起了眉,手中的力道却丝毫未松。

“可是——人家柳少主特意从云南赶过来见大少爷……”言忌一副为难的口吻。

“那就让他继续等着。”水沐清的眼里再度燃起了危险的火焰。

说话间,怀里的人儿已经费力挣脱开他的怀抱,“夫君还是先去会客吧,盐商柳家在南方沿海一带小有势力,不可唐突了的。”眉玺柔声体贴道,“妾身……等着夫君便是。”眼帘低垂,她的声音细弱到几不可闻。

通情达理的笑容好不容易按捺住水沐清心里的无名火,“好。”他转身离开,一出门便迎上了言忌憨厚到令人咬牙切齿的笑脸,心里的火苗重又腾然蹿起,“言忌,咱这水府可是养了驴?”他眯起眼睛。

“驴?水府怎么可能会养驴?”言忌挠头嘿嘿一笑,脊背却莫名有冷汗冒出,“大少爷可是在跟言忌开玩笑呢?”阿娘哎,杀气!他他他……他绝对有从大少爷眼里看见了杀气!

“哦?那我倒是奇怪了。”水沐清挽过长发说得好生轻巧,只是眼里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既然水府没养驴,为何你的脑袋时常被驴踢?嗯?”

“……”

清楚地听着门外这对主仆间的对话,眉玺也忍不住掩唇戚戚一笑,难得留下空暇整理起纷乱的思绪来……

八年前,为了换取那两条银蛇缓解自己体内的寒毒,她甘愿受命于主上。是主上教会了她一切——教她化落梅妆,教她妙笔丹青,教她仪态修养,更亲身教她如何去媚惑男人——所以她会知道水沐清身上最敏感的位置……

当时她只当是主上存心让她破璧受辱,又怎会想起去追究这其中渊源?而如今她心里已有了数——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和水沐清共醉欢愉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杜妃夷!

既然如此,那么当时的杜妃夷又去了何处?而主上与杜妃夷之间又有怎样的恩怨纠葛?如今看来,“雒昙”这个名字,包括他身上最防备不及的位置,除了她杜妃夷,又有谁能知道得这样清楚?那么主上会知道——是否意味着他与杜妃夷关系匪浅?

一定是了!眉玺愈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测。难怪主上每一次的探问,只要自己说杜妃夷的好话,说水沐清永远最爱杜妃夷,他便欣喜若狂……

而倘若——倘若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要让水沐清许下承诺去娶杜妃夷,那么杜妃夷为何不亲自献身于他,却还要找一个替身来与她深爱的男人共赴鱼水之欢?换成任何女人都不可能会这么做的啊!何况杜妃夷是那样骄傲的女子?除非——除非杜妃夷的身体——

这突来的念头让眉玺吓了一跳,而后赶忙抵住额头,阻止自己继续臆测下去,“杜妃夷都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再这样妄加微辞实在不该——”

她话语一顿,刹那间有种不可思议的念头一闪而过——杜妃夷,当真是离开了吗?

眉玺霍然惊站而起,脸色惨白如纸,“不、不不,不可能会是这样……不可以这样想……”

然而脑海中许多纷乱错织的片段齐齐涌入,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究竟是从多少年前开始的回忆了?当时的她才五岁啊……

为何醒来时发现自己只身躺在万丈崖底?为何会失去从前的所有记忆,然后被上古穆教的主上带回?为何她会拥有和杜妃夷七分相似的容颜?为何八年前,当她第一次站在那个男人面前时,他会露出那样仇恨的眼神?那样深切的恨意,就好像,他们很久以前便已相识……

“你竟然……还活着?!”是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便是他疯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尖喊,几乎破碎的喉咙眼里只重复着那一句——“既生瑜,何生亮?”

还有,那日,东唯跑来留给她神秘的耳语:“天呐,我竟然偷看到那阴阳鬼褪妆后的脸了!好像跟你有几分相似呢?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吧?哈哈……”

上古穆教从不收男人,而他是第一个男人。

“哼,你们定是没听说过罢?那蚕衣神功唯有女子能练得,而练成之后……”耳边回响着北鸢轻蔑的声音,眉玺忽然惊恐地捂住嘴,所有混沌的一切也在刹那鲜明到刺目。

“无缘无故,干吗要老子杀他?”两年前接到杀害戚总管的任务时,南何兀自低恼。

那一瞬,她分明是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声音,虚飘飘的好不真切,“他是第一个胆敢阻拦我的人。我、恨。”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大小姐抱着少夫人往井里投,老奴也不会信的……不过……那么久以前的事,少夫人定是不记得了……”是戚总管絮絮叨叨的声音。

……

其实东唯原本不叫东唯,而南何原本也不叫南何,“东风唯亲鉴,南山何其远。”是他为两人易名时念出的诗,是水沐清作的诗,是他用那样眷恋的神情念出的诗啊……

其实上古倾昙原本不叫上古倾昙。

“上古倾昙,倾昙,倾昙……”眉玺仓惶地笑出声,“便是‘倾心于昙’啊……”陡然间浑身无力,她踉跄着跌坐在床上,“杜妃夷,妃夷……姐姐……哈……”

正失魂落魄时,忽闻“骨碌”一声,袖中的紫檀木匣滚了出来,一股劲滚了老远,而后是细微的一声“喀”,匣盖子被擦开。

“上邪,无欺……”思绪稍霁,眉玺下意识地伸手去取,却在双眼捕捉到匣中的一幕时浑身大震!紧接着一阵彻骨的寒意令她由头皮一直凉到了脚底——

便见铺底的软缎上,无欺——这条昨日还与上邪缠绵交合的雌蛇,正一点一点地将上邪食入腹中……

“啊——”

待眉玺从昏睡中睁开眼时,窗外的夜色已经湮没上来,遮住了古梅树浮摇的枝桠。床头两盏青灯依依不灭,水沐清便安静地坐在床沿,只等她醒来,嘴角才浮出些许朦胧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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