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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下空情许(6)

并肩而行时,师折夕的视线总会有意无意地望向少女的侧脸,一望便是许久。直至见她朝自己笑,便作无心地移开视线,却也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微笑——道不破的微妙心思。

“嗳,到了哦。”

一丫将两人领至岔路处,停了下来,“琴姑娘可否先在此歇息?”她转身笑盈盈地朝着琴姗若道,“宫主说过只愿见折夕公子一人。”说罢又朝师折夕眨眨眼睛。顽皮的时候却也是一种庄凝的神色,少了些明媚无邪。

师折夕立时会意,便笑着朝着琴姗若道了声:“姗若,你在此等我便是。”不待她分辩,便随着一丫往另一条曲径走去。

“嗳——”琴姗若正要唤他,却见什么透明的光影倏忽一闪,明晃晃地刺进眼睛里。不由得伸手遮住眼帘,待再次睁开时,两人的身影竟消失得彻底!

“折夕——”

“琴姑娘放心,宫主一定会好好待他的。”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惊唤,而之所以说它熟悉,只因她方才才听过这个声音,竟是一丫的!

“你——”琴姗若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一模一样的容颜。一样娇俏怜人的神色,一样清泠悦耳的笑声。“你究竟是……”

“呵呵,琴姑娘只管安心等待吧。”

眼看这方犹皱眉不明所以时,师折夕却已随着一丫来至盼君池。琉璃池畔,脉脉春水扰清涟,田田莲叶碧连天。

“过了这‘盼君池’,便是正殿了。”一丫指着面前的清池道。但见那一池的碧水平静无纹,池面上遍开青色的莲花,藏在曲拢的莲叶里,旖旎如少女的裙裾。然细看之下却并非是真的莲,原来竟是用青玉雕成的莲花,可这青玉浮在水面却不沉下去,实在匪夷所思。

师折夕遥望着那满池的青莲,不禁玩笑道:“令宫主可真阔气,这玉定是价格不菲吧。”想他的城主也是个贪华奢侈之人,赶明儿是否也该建议他雕几个玉人养养眼摆摆阔呢?

一丫掩唇“扑哧”一笑,“是啊,公子不知,这玉一到夜间还能发光,可漂亮了。”

见她眼里尽是歆羡之色,师折夕不由得微抿唇角,勾勒出一朵绝美的笑靥,“是啊,一丫也不知,越漂亮的东西越会藏着致命的杀机呢。”说罢他弯腰拾起了一枚石子,随意一掷,石子在碰到池水的瞬间竟化为一缕青烟消散,连粉末也不曾留下。

“怎么——”一丫惊恐地捂住嘴,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怎么?你莫非不知此乃‘碧澜之水’,凡触之者皆灰飞烟灭?”师折夕好笑地望了一眼。

一丫眨着眼愣愣地摇头。

“看样子你更不会知道,这玉琢青莲其实不过是虚无的幻象罢了。”师折夕伸手一指盼君池另一端的亭台栏槛,上面一朵朵镂刻的玉莲栩栩如生,“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将那栏槛上的玉莲倒映过来,顺便利用五行阵法塑形乱真。”片刻的停顿后,他又接着悠悠缓缓地解释道:“至于那夜间发光的东西,恐怕也是这碧澜之水在夜间的颜色。”

一丫惊愕了半晌,随即了然,“公子果真见多识广,那‘碧澶之水’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掩着唇呵呵直笑,“看来一丫以后可不能胡说了呢。”

清澈的眸中分明有道异样的精光瞬闪而过,心藏玄机的人却不再说话,只径自走至池潭之前,掐指算了一算,随后满意地笑了,“我知道这盼君池该如何渡了。”

话音刚落,便见他忽然拾起五枚石子分别投向池中央不同的方向,紧接着一个利落的飞身,便踩着那欲落未落的石子越向了池潭对岸。

好厉害的轻功!一丫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蜻蜓点水般地越过池潭,原本只需踩着最后一块石子便能轻松跨过,怎料——

不知从何处劈来一股凌厉的掌风,竟早先一步将那第五枚石子劈入池中,但见一缕青烟,脚下没有了立足点,纵然是再厉害的轻功也无从使得。眼看着那抹修长的身影就要顺势坠池,一丫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声:“公子小心啊!”

却见师折夕不急不慢地一笑,略一扬手,那早先藏在袖中的第六枚石子便破空而出,翩然一跃,便踩着它安然落至对岸。衣袂淡扫,不曾沾上一粒尘埃。

“早料到你会使这招。”

师折夕满意地勾起唇角,蓦然一个华丽的转身,便笑着朝一丫喊:“宫主,你还不过来吗?”

他的眼里盛着盎然的笑意,糅合着这融融春光,烂漫得迷花人的眼。莲花的倒影攀上他如玉的容颜,金碧交错的琉璃色,眼迷心醉。

一丫望着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直至眸中隐藏好的精光展露无遗,忽然媚媚地笑了,“好啊,稍等。”她道。

一个轻盈的飞掠,更无须落脚之物,眨眼便已落定在他身边。四目相视,他定定地望进了她的眼,那流光潋滟的一眼啊,便是连三月桃花也不及她的半分妖娆呵!枝桠交错的罅隙里漏着澄亮的光,悄无声息地落至两人脸上,影影绰绰一层缭乱的斑驳。

有什么异样的情愫,似玉石坠入清潭,“哗啦”一声,惊起一池的涟漪。藕色的心字也悠悠颤颤,再不能平……

“或许你更适合男装的样子。”师折夕饶有兴致地支颌,依旧笑得一派文雅。

眼前的人不以为然地一笑,随后伸手——“嘶”的一声,脸上的易容被撕开,一张全然陌生的容颜便呈现在眼前。是一个清丽动人的女子,只是眉眼间多了分写意淡描的缱绻,少了分精雕细琢的锋利。那样一张雅致脱俗的面容,师折夕望见了,竟有片刻的失神。

“可是比不上你身边那位姑娘的。”她笑,神色有些荒漠,亦有些疏离。仅似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语气里却总少不了几分妩媚和戏谑的味道。

师折夕回过神来,没有答话,却是微笑道:“嗳,你果然不适合生气啊。”

“哦?”她微眯起眼,唇角一丝捉摸不透的笑,等着他的解释。

“因为你生起气来一点锐气都没有,唬不住人。”师折夕食指扣颌笑得盈盈轻快,不等对方皱眉,他又接着道:“所以还是笑吧,你笑起来……”他顿了顿,却没有说下去。随即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真正的一丫,其实是你造出的傀儡吧?”

“不假。”她点头,眸中的笑意更深,“你又从何得知?”

“因为她身上没有一点生人的气息。”师折夕笑着道,“这也是我第一眼看见你便知道你不是一丫的原因。”

她的眼里沉淀着幽深幽深的流质,望进去深不见底,“仅此而已?”她问。

“还有,我有意将‘碧澶之水’说成‘碧澜之水’,便是要套你口误。”师折夕温婉的笑意不变,“而最重要的是——”他有意拖长了音调,眉一扬,便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宽大的袖摆微微褪下,一只熠闪闪的金镯子便呈现出来。

是一只精致炫目的镯子,上面雕叶镂花,像是用一根根极细的金线编绞着串出,雕工繁复精巧,以至每一瓣花,每一片叶都那般鲜活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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