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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下空情许(3)

啧啧,送扇为礼,便也意味着——他分明已知道了一丫的真实身份了吗?不过是一面之缘,竟能明意至此。师折夕,你果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很好,如此一来,我倒更想会会他了。”骄傲的背影拂袖而去。才走了几步,忽又顿住,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向身后,“犒劳那几个人的。”轻嗤一声,又接着冷讽道:“长得倒是一副凶神恶煞的坏人模样,怎么演起戏来如此不堪?台词念得跟背书一样溜,他看不出来才叫有鬼。”

伴着一声轻蔑的冷哼,青灰衣袂瞬闪即逝,一丫赶紧伸手接住那锭银子,心里却始终在疑惑:已经请了戏班子的人来演了,宫主竟还是不满意呢。

而这边,师折夕与琴姗若两人已至“听韵楼”落脚,听书品茗,悠然自得。

江湖有云:欲知风云天下事,请去天下第一楼——自然便是指这听韵楼。凡至云南之客,无不来此一坐听书。听那江湖侠客史,暗器录,甚至是美人榜皆能详尽道之。

如今说的便是这暗器录。

“人人皆道这天下第一暗器莫过于来自‘葬夭谷’的‘梨花雪’。银针似雪,出袖便是千树万树梨花开,无人能躲。却不知如今已有‘玉笛仙’更胜之,笛声入耳便成蚀心之蛊……”

幽静的茶楼雅座间,流苏纱幔围成的高台上,说书之人神采飞扬侃侃而谈。而高台之下,抚琴吹笙丝竹缭绕,好一派闲情雅致。伴乐的女子个个玉貌朱颜,中间抚琴之人更是倾城之容,青丝盘髻,并分插五支镶玉竹簪,衬着那张绝色容颜更显高雅出尘。

此刻,琴姗若正支着腮聚精会神地听着那风云言谈,并时不时地拍手叫好,“好一个梨花雪!好一个玉笛仙!果真长了不少见识。”她笑着对身边人道,却见对方只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那杯香茗出神。

“半杯啊……”他喃喃自语,眸光沉静无澜,似在听书,更似在无心神游。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琴姗若忍不住不满地敲敲他面前的桌子。这来云南的一路他总是动不动便丢了魂走了神去。问的时候又总是辞不达意,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师折夕微微一笑,支颌漫不经心地道:“虚妄之言,不听也罢。”说的时候眼睛却始终不离开面前那杯茶水,眸底的笑意也越发深幽难测起来。

琴姗若不禁又要皱眉,“你不信?”

师折夕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抬眼看她,“无论‘梨花雪’还是‘玉笛仙’,皆是你我的熟人。对熟人的了解,自然是不输给他的。”

琴姗若扬眉愕然,“熟人?难道——”

师折夕点头莞尔,目光扫向台面,听着那说书之人眼珠四转夸夸其谈,抿唇一笑,便又接着道:“不过,这说书人之辞,可信,亦不可信。”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杯盏,“你若真对这暗器有兴趣,只管听他眼睛看向左边时的言辞便对了。”

“怎讲?”眼睛看向左边时的言辞可信?莫非看向右边时便不可信了?真是妄扯。琴姗若不以为然地想,怎知对方的话竟在下一刻便得到验证——

“而如今这两门暗器皆被收至潋水城之下,若说起这江南潋水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潋水城二十八者,个个皆是人中龙凤,写到江湖风云榜上皆是名列前茅。可稀奇的是,这万人之上的城主竟只是个二八之年的病弱公子……”

琴姗若终于了然,更有些泄气,“什么呀,果真是假的。”一贤三巫四医七隐十二弑,潋水城一共二十七者,又哪来这二十八者?不过对城主的描述,却当真分毫不差。

师折夕便又是笑,云淡风轻,“这倒也怨不得他。行行有规矩,说书人自不例外。相反若他句句皆是真话,他也不会活到现在了。”天机本不可泄露,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旦道破,这说书之人又有几条命能活?不过也真稀奇,分明是对一切了如指掌,却只在眼睛看向左边时说真话——真是个古怪的人。

侍客之人沏茶有水平,伴乐之人抚琴有韵调,说书之人说话有分寸——这天下第一楼,果真当之无愧呵!师折夕忍不住轻嗤一声,唇角浮出一丝不被外人察觉的讽笑。淡然的视线不经意间瞥向茶楼门口的位置,忽然隐隐一亮。

“嗳,是公子。”刚进茶楼的一丫看见他,立马欢喜地朝他挥手。

师折夕颔首回礼,目光落定在她身边那位纤细秀美的白衣公子身上,神色微凝,却又在瞬间化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呵,便是他啊。

那白衣公子看见师折夕,更是极其妩媚地朝他一笑,眸光流转顾盼多情。手中的象牙骨扇精致得惹眼,镂空的五瓣桃花,与那清丽无瑕的人面相映生姿。

“啧,才几日不见,这天下第一楼的人手竟全换了哦?”白衣公子一面扬眉朗笑一面径自朝师折夕就座的方向走去。银丝锦袖随意一拂,一锭黄金便结实地砸落在说书者面前的红木长几上,“说书的,本公子今日想听这天下美人榜,你可愿详细道来?”

那说书人一见,便立马兴冲冲地岔了话题:“哎呀,说起这美人榜,谁不知当年那‘江湖第一美玉’——逐颜宫宫主郁翎非?那张倾城容颜可真比绝世古璧还要完美无瑕!可惜啊可惜,昔人已逝,美玉亦碎。而江山代有美人出,如今能与昔时古玉媲美的,便只剩那江南水家的三公子水源沂……”

一听这话,琴姗若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可又是胡说的。如今这‘第一美玉’的称号,除了你折夕公子,还有谁能担当得起?”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那一瞬间,分明有道犀利的精光落进白衣公子的凤眸里,清冷残绝。师折夕看得真切,却还来不及思

忖,一抹沁凉已抵上了他的下颌。

“好漂亮的公子!”不期来客竟执扇抬起他的下巴,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眉眼弯弯,笑得轻浮,“啧,可是连本公子也要自愧不如了呢。”他眯起眼,眸光一转,转而又朝着说书人高喝:“喂,说书的!看我面前这张脸,可也不输给那水家的三公子吧。”

他这一喊,霎时在座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他这边,连那悠然抚琴的蓝衣女子也稍稍一愕,余光微瞥,似有瞬间的震惊,指下的节奏却丝毫未乱。

众目睽睽之下,白衣公子却是悠然一抖扇,厉风疾扫,雕花的象牙骨扇面便隔开了所有惊羡的目光——再一抬眼见他,却依旧是那般轻佻的笑意,眼睛只望着眼前的人。

“我喜欢你这张脸,很、喜、欢呢……”这样说着,不规矩的手指已兀自攀上他的脸,那样细致而贪婪地抚摸着他的一眉一眼,恨不得将这一张倾城容颜都揉进自己的手心里。

那纤细的手指游移似光滑的蛇腹,冰凉而幽冷,指尖微嵌进皮肤里竟有种刺入骨子里的疼。清楚地望见他眼里瞬现的凄怆之色,师折夕不由得微微皱眉,正要开口时,却见对方忽然“啪”地一合扇,“哈哈”大笑起来,“不差不差,当真是分毫不差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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