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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即不若离(6)

有那么一种人,她们生着一副楚楚娇柔的脸,好像被欺负了也只会忍气吞声,却是万万不能去招惹的。否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显然苏奂伊就属于那种人。

焕然一新的香水海报已经挂在市中心最大的广告牌上,住在南甸苑F栋16层公寓里的苏奂伊一走到落地窗前就可以看到。画面上是Eric邻和女搭档深情拥吻的镜头,男人是很擅长演戏的,一双茶色的眸子里漾着浓浓的情意,似乎只要望进去就甘心醉在其中。而相比于自己手机里的那张照片——

“真虚伪。”淡淡地自嘲一声,苏奂伊果断地将照片删除,然后发泄般地将手机甩在沙发一边,闭上眼睛开始整理起自己纷乱的思绪。

对于Eric邻,见面之前是她太过自信轻敌,以为只要将最完美的自己展示在他面前就一定可以吃定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是那样一个心思缜密、又深藏不露的人。而更令她措手不及的是——他似乎很讨厌自己。不同于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一个男人。

她并没有受虐的倾向,对于那些不将她放在眼里的男人向来会很识趣地避而远之,不相往来。然而这次却不能——因为微微。

一想起苏微,苏奂伊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微微,你这不听话的孩子,有时候真的很想打你一顿……”她幽幽叹了口气,而后从沙发上起身,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助理Candy——下个星期我要出差,有事发邮件给我。

所谓的“出差”,其实只是她跷了工作回乡下老家的最冠冕堂皇的借口。

想到即将回家见到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苏奂伊不由得心情大好,先前沉积在脑海里的郁结也都一扫而空——她一直是有恋家情结的。

“嗯……还要买些栗子带回家。”简单地收拾好行礼后,苏奂伊想起了母亲很喜欢吃这边的炒栗子。以前每一次回家她都会顺便买上一大包的酥香栗子带回去。

开车到离市中心较远的栗子店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栗子店旁边就是一所小学,这时候恰好是放学时间。等苏奂伊买好栗子走出来,街道两旁都已经摆起了小摊,摊上是些五花八门的零食和小饰物,最吸引那些天真的孩子们。

“阿姨阿姨,我要买一袋海洋宝宝。”耳边是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海洋宝宝?头一次听到这个新鲜的名字,苏奂伊也忍不住顺着那个小女孩的目光望去,看见那位中年妇女的摊上放着一个玻璃瓶,里面盛着五彩斑斓的透明球体,清澈的颜色得似乎能滴出水来。真像小时候看邻居的孩子们玩的彩色玻璃珠啊,可以透过去看到彼此的眼睛,瞳仁也是湛灵灵的。

苏奂伊不由自主地看出了神。

“海洋宝宝便宜到一袋只要五毛钱。最近的小孩子都欢喜养这个。别看小小的一袋,泡在水里都能长这么大。”中年妇女用方言热情地朝苏奂伊招呼起来,笑容亲切,“丫头要不要买一袋给亲戚家的孩子玩玩?”

苏奂伊有些惊讶,她竟然称自己为“丫头”?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哦,原来自己没化妆。二十出头的年纪,总还留着些青涩在的。得,算个大龄丫头。

这样想着,苏奂伊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好啊,给我两袋。”

付了钱正准备接海洋宝宝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个微笑的声音:“苏奂伊?”

苏奂伊的手蓦地缩回,没有接海洋宝宝,更没有勇气回头,径自转身便往前走。明明天气这样凉,可她的脸颊怎么这样烫,烫得就要烧起来……

“苏、奂、伊——”身后那个人的音调提高了上去,听得出里面的笑意更深了一层。然后那种放肆的笑声逐渐扩大,渗透进每个空气微粒里,晕染开来的是鲜艳得让人心慌意乱的颜色……

那个初秋的黄昏,夕阳留斜半照,苏奂伊抱着满满的一大包炒栗子落荒而逃——就在邻安旬的眼皮底下。

邻安旬也没有想到竟会在那样的场合下见到她——没有化妆的苏奂伊肤色偏白,或许因为睡眠不足,她的眼下还留着一方淡淡的暗影,浓密的睫毛也垂耷下来,反而显得她其实很娇弱以及那双尾部上挑的孔雀眼,竟是那样诗意的弧度。

第6页

怎么他以前都没有注意过?原来她生着这样一双曼妙的,动人的眼……

心里的某样东西被触动,像谁信手拨了弦低低地“嗡”了那么一声。所以他走出了轿车,走近了她,其实那段不远的距离、也不短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细细注视着她——只是心有旁骛的人并没有发觉罢了。

邻安旬望着她的背影怔忡了很久,而后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察看——这才想起来,一个礼拜之前自己就已经将她的号码删除了,当时是那样的不留余地。

“1390……0……”他开始拼命地回想她的号码,那不长的11个数字,可他竟然怎样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原来不上心的东西是真的可以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的啊……

手机里只剩经纪人李雅娉的最后一条短信:明天回意大利,两个月后在法国巴黎有服装展。

第3章(1)

在等待中流失的光阴总是快得让人捉不住,转眼间已经是近半年之后,腊月二十三,春节的气息早已经渗透到了千家万户。纯真无邪的孩子们总是最擅长嬉闹的,鞭炮声一大早就放得很响,四处盛燃的烟花灿烂得迷花了人眼。

南方的冬天总是有些湿冷,太阳照到地面上却格外暖和。苏奂伊难得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便拿着一本书坐在自家院子里的秋千上面看。

老藤秋千晃晃悠悠,苏奂伊的思绪却是格外的宁和。父亲去世后的这些年,母亲一直住在乡下的四合院落里——还是在外公那个年代留下的。房子有些旧,倒也雅致得很,偌大的院子中央还有一方莲池,池子外缘铺着瓷砖,温暖的淡黄色。

母亲是很爱花的,院子里总种着开在四季里的花,春有兰,夏有莲,秋有菊,而冬天自然少不了梅花。没有雍艳招摇的外表,都是些温柔而敛静的花卉,物似主人形。

“你大伯父刚打电话过来,说今天就去别墅聚聚。”母亲付云阡走到身后,温柔地帮女儿将凌乱的发尾打理好,“你和微微去住几天吧。嗯?”

“唉……”故意加重的叹息,苏奂伊笑着扶住母亲纤瘦的手臂,尽管早已经告别了撒娇的年龄,却还是喜欢赖着母亲的温暖使些性子,“可我不怎么想见到那些人呢。”

“就是!那群唧唧歪歪的长舌妇——明明占了我们的房子还要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在那里指手划脚,看了就恶心!”

紧随着一个不满的声音,从内堂里走出来一个纤细秀美的男孩,留着偏长的及颈发,凝冷的冬天却穿得格外单薄,单衣、外套、牛仔裤,最简单随意的搭配,脖子上系着一条色彩斑斓的围巾却显得他整个人都很出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