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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见秋月白(8)

不同于菱姬一身红妆的美艳招摇,她一袭鹅黄色绣菊长裾便显得雅致许多,高绾的鹄髻上只对簪一双并蒂玉莲,匀称的菱花坠心摇摇直垂到鬓下,颈间配以真珠璎珞为饰,却也出落得别样妩媚。若较此二位妃嫔,倒是让人觉得她更端庄亲切些。转而拉着珑染的手道:“姐姐,我们是羡慕你呢,后天的祀神台庆典,只有你能陪殿下去。”

珑染仍摇着她送的那柄香扇,闻言叹了口气:“哪里值得羡慕的,上个月因害了疟疾,殿下都不情愿过来了。他会不会带我去还说不准呢。”

菱姬在一旁忍不住要笑,椿姬细看珑染几眼,疑道:“姐姐近日有不顺心的事么,气色这样不好?”

珑染苦笑:“恐是疟疾留下来的后遗症吧,总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想睡却睡不好。”

椿姬思忖片刻,而后从袖中取出一包药材:“我最近也觉得头晕乏力,问过萧太医才知是气血不足,这不,刚喊丫头去太医院讨了一包菊花脑过来。”她热心地将药材递过去,“今日见姐姐的情况比我还严重,还是先给姐姐用吧。当茶一样泡着喝就好了。”

“这怎么是好……”

珑染作势要推辞,却被椿姬强塞到手里:“姐姐,这是妹妹的心意,你就收下来吧。”

“椿姐姐真是好心,”菱姬竟直接夺了那包药材过来,玩味地在手里掂量着,“让我瞧瞧,这里面除了菊花脑,还有没有沾上其它东西呢?”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椿姬当场变了脸色,却强颜笑道:“菱妹妹哪儿的话,这菊花脑我今早才喝过呢,太子妃若是不相信,我这就先泡一盅给自己喝。来人啊——”

“妹妹莫恼!”珑染赶紧收下那包药材,赔着笑脸感激她道,“那就谢过妹妹了。”

“嘁,也只有那个蠢女人会受你的激将。”两人走出毓琉斋时,菱姬冷不丁嗤笑道,“被毒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毒死她?”椿姬温柔一笑,目光却是冷的,“真遗憾,我可不会让你如愿。”

“你——”

“菱妹妹你道,殿下是会让你去参加庆典,还是让我去呢?”

“哼,当然是我!”菱姬趾高气扬。

“哦?”椿姬笑容不变,“希望到时候不要让你失望才好。”

第三章 金闺锁云雨

萱见刚进毓琉斋,便见珑染正盯着桌上的那包菊花脑发呆。她素来如此,一旦安静下来便是绝对的寂静,任何人也赶咐不及她。她坐着不动,裙裾的绿墨便伏在脚边叠成褶子,远观像是长年寄生在井壁上的藓类,因其惹了水渍而显得阴阴的,很有些凉意。

萱见走上前去,径自取过那包药材,反复检查了一番,道:“没有毒。”

“没有毒。”珑染喃喃重复了遍,“可是已经晚了。”

“怎么?”萱见扬眉微讶。

“若不是椿姬好心送菊花脑给本宫,本宫竟不知自己的人缘这般差劲,连身边的丫鬟都情愿为别人做事。”珑染哑然失笑,眼眸掠过一丝黯然,“在这之前,本宫已经连续喝了三天的菊花脑了。”

萱见皱眉:“是谁给太子妃喝的?”

“还能有谁呢。”珑染淡淡垂眸,显然不愿提及那个名字。

“那便只有槿戈了,她全权负责太子妃的膳食。”萱见眸光微沉,怪自己大意,他这样悉心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怎么竟没发现她的贴身丫鬟被别人收买了?会是谁?一定不是椿姬,那么就只可能是……他心中已然有数,但仍有些不解,“这菊花脑确实是良药,有补气益肾之功效。”

“是啊,补过头了,所以本宫的癸水提前来了。”珑染一脸平淡地道出这个事实,“而癸水在身的女眷是万万不能接近祀神台的,否则便是亵渎了神灵。”

等她知道椿姬的“良苦用心”后已经来不及了——木已成舟,她绝不可能再去参加后日的庆典了。并没有去找槿戈问个究竟,她只是……有一些怅惘,她明明待槿戈不薄啊,因知道她家中弟妹众多,还有个重病的母亲需人照顾,这两年来也时常打赏给她一些珠宝首饰,捎回去补贴家用,可为什么——

“现下之际,太子妃应该想办法去补救,而不是在这里黯然神伤。”萱见打断她的沉思。

“抱歉,是本宫失态了。”珑染歉然一笑,神色恢复了平静,“若本宫那日在骊王府打听来的消息不虚,后日的庆典肯定会生事端,而本宫却无法出席,那么——”她看向萱见,“萱见太医认为,是该留菱姬还是椿姬,才对太子这方更为有利?”

“自然是要留一个会武功,且能随机应变的人才行。”萱见道。

珑染颔首:“实然,菱姬是左大将军之女,功夫自然不弱,且左大将军本是誓死拥立太子的忠党,本宫无须担心这对父女会中途变节,可本宫担心的是——”

“担心左大将军会因为有爱女在场,而无法专心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危?”萱见接下她的话。

“萱见,你成本宫的传话篓了。”珑染似笑似嗔,果然,她心里所想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这两个多月来的相处,她竟越来越离不开他的扶助,这种依赖好似在她心里生了根,拔不掉……她心思一顿,继续道:“椿姬虽然表面斯文,但也未必代表她不会武功。”

“她会武功,且不输菱姬。”萱见笃定道。

珑染心下已有了定夺:“那么,又需麻烦萱见太医往菱姬那里走一遭了。”她相信他的能耐,一定会有办法让菱姬无法参加庆典。“不过,凭椿姬的心计,恐怕不需要我们暗中协助,她也会靠自己的手段走上祀神台的。”

“太子妃当真以为,椿姬才是这东宫最危险的人物么?”萱见反问。

珑染却因这话而失神了半分,脑海中闪过一些杂乱的画面,昏黄的烛火,还有男子亲密的耳语……她缓缓伸手抚上自己唇瓣,昨晚,昨晚,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猛然回过神来,在他目光的直视下更觉窘迫之至,她慌忙背过身去,“你先下去吧,容本宫好好想一想。”

“臣,告辞。”

珑染独自静坐了许久,而后走回内室,从床头柜里取出那个红木匣子打开,里面少了两支木簪,她一早起来便发现了,并且清楚知道是谁拿走的。尽管她极不情愿主动去找那个人,但那两支簪子却是母亲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她必须要回来。

随后唤来宫女为她换上一身金丝绣凤的霓裳,并画好精致的妆容,她动身往西苑走去。

一径幽玉含烟色,根穿绿藓,千重似束。珑染轻步绕过斑剥的延廊水榭,直到看见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静静站在那里——

“草民参见太子妃。”白哉举袖行礼。分明是料定了她会来,所以他会等。

珑染面上含笑:“本宫昨晚睡得较早,不知白哉先生半夜来过毓琉斋,怠慢了。”她缓缓朝他伸手,眉间已露端严之色,“本宫的那两支簪子,想必白哉先生已专心研究了一夜,可以归还给本宫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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