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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猫驯养手则(4)+番外

小路两边的灌木丛长得很高,墙根处的树枝树叶被一代又一代生活在这的野猫弄得窸窸窣窣,他从小就住在这里,对周围的一切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十几年来自然有不少变化,跟他今天看见的七楼一样。但有些东西即使变了,还是带着无法磨灭的印记盘踞生根于心中,无论你想或不想,那些印记都在那里。

江次慢慢爬到六楼,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

过了好半天他终于想起要开门,一进门脱了鞋便侧身倒在了沙发上。

想着反正明天周末,不用上班,借着点酒劲他怎么也不想动了,不想洗澡不想换衣服,只想躺着,睡觉也不错。

江次枕着抱枕闭上了眼睛,坠入了梦乡。

再睁眼时,江次觉得头有点要炸裂的感觉。

他眯了眯惺忪的眼睛,抬头看了眼时间,很好,江老师真是新时代的敬业好青年,头天上了一天班,晚上还喝了酒,在休假的第二天早上居然清晨七点就自然醒了。

江老师洗漱完之后,开始了养生之旅,他从冰箱拿了包燕麦泡着喝完,又一手端着杯红枣酸奶一手拿着面包,边吃边喝溜达到窗户边。

室内在空调的冷气下清清爽爽冰冰凉凉,打在窗户上的阳光带着炽热的温度,江次看着窗外没有任何新意的几颗老树放空,能拥有如此惬意的周末已经很满足了。

时间富余得很江老师继续保持着勤劳独居好青年的人设,把这一周吃完积攒的泡面桶、做菜剩下的菜屑以及各种垃圾整合在一起,他换上鞋,提上垃圾,开门下楼。

把垃圾扔进垃圾桶后,江老师满意的拍了拍手,准备转身上楼。

“放手。”这声音不大但冷漠得渗人。

江次觉得有点耳熟,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街口左边的拐角处有两个人的身影。

他眯起眼再仔细看了看。

嗬,真巧。

“你还想在外面混到什么时候去?除了那件事,我们也没怎么样吧?”旁边那人说道。

这人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五官还不赖,就是长得太稳重,一脸教导主任正经样,看起来比自己这个当老师还老师。

“陆明伟,你一大早打电话找过来,就是想说这些废话的吗?”景丛眉头都没皱一下,看起来比平常更冷。

“景丛,你看看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干着那些不三不四的勾当,整天打架斗殴,像话吗?你让家里亲戚怎么想?不去学校好好上学,书也不读了,别人说的是家里人没教好,为什么就非得自己往烂泥里摔?至于吗?外面那些人说起来时都多难听!”

陆明伟越说越起劲,声音在栋与栋间隔本就狭窄的空间里显得很刺耳。

江次没打算听人墙角的,但这话声声入耳,愣是拽住了他的腿。

他皱着眉头,没再动。

陆明伟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口不择言了,开始打感情牌,“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但你想想如果你外公还活着,他不会想看到……”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强硬的打断。

“闭嘴!”景丛凶狠的盯着陆明伟,脖子青筋暴起,重复了一遍,“你给我闭嘴。”

陆明伟被他这一吼得怔了怔,似乎有点吃惊于对方的反应:“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隔了好一会,陆明伟似乎酝酿了很久,开口道:“景丛,别把我当敌人行吗,你知道我的,我当初是真的没办法了。”

景丛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变化,他抬眼,讥讽地笑了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真的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你——!”陆明伟干瞪眼怒了,‘你’了好一会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滚,别再来老子面前晃。”景丛快刀斩乱麻,不想再给对方哔哔的机会,一侧身,便跟江次的眼神遥遥相对上了。

江次眼珠还没来得及往回收,瞬间心里有点崩溃。

怎么每次都能刚好看见,不管是人家小朋友的公事还是私事,还能每次都被抓了个正着对视上?

为什么扔完垃圾不上楼,为什么要停在这偷听人墙角?江老师?

陆明伟也发现了江次,觉得挂不住面子,尤其还有个外人在,知道景丛软硬不吃,只能抹了抹脸离开。

江次看着路口只剩景丛一个人站在那,他站在垃圾桶边进退维谷。

第四章

江次发现自从自己碰上七楼这个小刺头,碰上了些以前很少能碰得到的情境。

就比如现在。

他是往前走吧,那干嘛呢?打个招呼?为什么要去打招呼?回头上楼吧,刚听了别人的小秘密,就装作失忆上楼?

即使是在早上,即使夏季刚刚结束,但温度还是挺高,威力依旧不可小觑。

于是一只绿头苍蝇嗡嗡嗡地在垃圾桶和江次之间做着来回飞行,还不长眼的撞在江次手上一次。垃圾桶里的气味也阵阵扑鼻而来。

江次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朝苍蝇挥了挥,往旁边一跳:“哎我去,臭死了。”

江次看景丛往里走了几步,感觉似乎有一瞬还看见了他脸上带着没绷住的点点笑意。

但只是一瞬而已,像是自己的错觉。

看他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江次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开口:“对不起啊,刚刚是不小心听到的……”

“没什么。”景丛说。

“那是你家人?”江次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房东还要查这个的?”景丛跟江次对视。

“当然不用,我不经手租房的事,你不是知道吗?”江次没回避一下,嘴角上勾,“连租我房子的人叫什么、成年了没、干什么的,我一概不管。”

“那也挺省事的。”景丛说。

话题被错开,江次饶有意味的望着景丛几秒,上了楼。

坐回沙发上,他回想着刚刚楼下的情形。

他确实对小刺头有点好奇,但刚才偷听实属意外,对对方的情况和问题他还没有八卦热心到以这样的方式去了解。

话说回来,随便想想也能知道,景丛的哪方面出了问题。

江次发现自己自从当上老师之后,对于用旁观者的身份去剖析、开解别人,倒是越来越技巧纯熟,身份也转换得自如了。

他轻叹一声。

从那个周末三番两次都碰巧撞见景丛的各种状况后,接下来一连几星期江次都是两点一线折返于家与学校之间,没再和七楼的小刺头打过照面。

职位晋升之后除了授课的任务量加重,教学上七里八里的事情也多了起来,他得赶在小学期结束前备完课,所在的新传学院也一堆琐事,把江次忙得焦头烂额。

终于熬到放假,这天是星期六,江次提前就预约过时间,趁着离更忙的日子还有一阵,今天他得去城南东路一趟。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开着车出了门,大概四十分钟后到了。

城南东路一整条大道上,只有一处的建筑占地面积宽大得突兀,门口赫然刻着“香樟女子监狱”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