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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钩(96)

“哎呀怎么不会,都说了是顺路,他们以前读书时是室友关系好着呢,现在一起接回去怎么了?人陆总人挺好的,没外面传得那么不近人情。”张蔺打了哈哈过去,赶忙把酒杯递给面前的美女,不想东子继续八卦挖掘,以免被扒出什么对那俩人都不好,“kk啊,还不快敬敬你东子哥。”

美女从善如流地用纤纤玉手接住了酒杯,东子越想越奇怪,只是还没等他发散细想,美人美酒就已经在面前了。

出会所的这段路并不长,走到地下停车场的车前也不过五分钟。

这不长的路陆景洲却觉得像走了五个小时一样难熬,过去的画面和情绪炙烤着他的大脑,他竭尽全力地想往外逃,可是整个人就像突然被困在了五年前的医院里。

他坐在病危的姥姥的床头买完了回伦敦的机票,想同穆洋好好聊一聊,他没有安全感他不知道这段关系的定义,他不知道他们未来,他们如何调和矛盾的这些事。可是在他终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后,他在医院里等来的又是什么。

陆景洲觉得心脏都被扯得发痛,情绪就像爆发前的火山,地温升高,地壳在剧烈地震荡,那些炙热滚烫的岩浆就要喷洒出来,可是却因为地壳内部的融物质还没受到最终的压力而被彻底引爆喷发。

压抑痛苦克制,不自觉地靠近和身上背负的苦楚和责任就像是岩浆囊一般裹挟着自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大于地层的压力,沿着断层冲破这段千疮百孔的关系。

把车门拉开后,陆景洲扶着穆洋,小心翼翼地将人放进了车的后座,可若是仔细看却能发现他手背上因为克制暴起的青筋。

在松开穆洋的那一刻,他正要起身,可是却突然被面前的人抓住了手臂向下拉,陆景洲被突如其来的用力扯得一个踉跄,一只膝盖跪在了后座的沙发和穆洋的身侧,一只脚踩在了车门外。

同眼前的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陆景洲被他眼里的情绪烫得有些心惊,安静的地下停车场,只有两个人的车内,沉默在这场对视里蔓延。

“醒了吗?”陆景洲垂下眸主动打破了沉默,只是开口时声音却有些遏制的沙哑。

“陆景洲。”

穆洋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陆景洲。”

“嗯。”

“你来接我了?”穆洋看起来酒仿佛没醒,笑起来时眼里还有些被酒精漾出的迷朦,“你为什么来……接我啊?”

陆景洲没有开口,他主动的试探,穆洋的一切回应都仿佛在告诉自己,两个人之间或许依然对彼此有藕断丝连的情愫。可是推开包厢门的那一瞬间,里面的声色犬马和酒池肉林,还有依然陪在穆洋身边的那个人……..他好像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兜兜转转一圈,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他从来没走出过那张照片,没走出过这段开始得荒谬的关系,也没走出过从一开始身上就背着的枷锁。

兴许是一直没等到眼前人的回答,穆洋突然变得有些暴躁,醉醺醺的声音里满是怒气:“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不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来?”

陆景洲按住了穆洋的手背,放轻了声音安抚:“你醉得太厉害了。”

“我没醉。”

穆洋突然又拉了一把陆景洲,这次让男人直接同自己一样跌坐在了后座。他软绵绵地侧过身攀在了陆景洲肩上,通红着脸微眯着眼看向了气息不稳的男人。

“陆景洲,你为什么要来接我?”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陆景洲…….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来接我?”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让你就来吗?”穆洋说着打了一个酒嗝,“那我现在让你别来接我了。”

“你想谁来接你?”

“少安还有张蔺他们会把我送回家。”穆洋喃喃自语。

陆景洲额上的青筋跳动了两下:“…….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来。“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一模一样的回答,原封不动地送给了自己。陆景洲觉得自己快在这狭窄的空间里窒息了。

“………如果我说我觉得我知道,可为什么还是这样呢?”

陆景洲捂住了脸,他这一辈子就谈过了那一次恋爱,一次连正式的喜欢和交往以及分手都未曾走过流程的恋爱。他自知感情的蠢笨,也想尽力做到最好,就连靠近也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可他从头到尾都分不清穆洋的虚情假意。

因为周少安回国的节点,结婚的时间,和这几年来发生的一切,他尚且能做出自我的判断去一探究竟。可是当年横亘在两个人中间的又岂止是一个周少安呢?周少安不过是撕碎他们这段烂破败敝,苟延残喘关系的爆发点而已。

这藏在背后的,却是他们心知肚明的迷茫。

他们本就走得跌跌撞撞,若是穆洋还真留有一丝情意,却又为何总让他反复看到这些令他撕裂的画面,那些玩味的谈论他们关系的话语似乎又在耳边重播,伴随着那张照片都按下了暂停键。

只是初略一眼就仿佛看到那些满目疮痍让他们走向如今的过去。

穆洋觉得整个人就像踩在云端上一样,脑子里只剩下五分之一的清醒,其余都在被酒精浸泡着,耳边的话语都像飘过一般荡着回音。

陆景洲说为什么还是这样呢?什么为什么?他努力地在想,可是大脑却因为浸泡变得麻木,只要一往深了思考就变得头痛欲裂。他挂在陆景洲的肩上,眼皮发沉,只想就这样睡过去,等明天醒来或许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或许在今夜的梦里他会想通陆景洲的问题。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穆洋轻轻眨了眨眼睛,“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呢?”

“而且我先问你的,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要么现在别问我,我脑袋好痛。”穆洋闻着陆景洲身上的气味,“都怪你,明明是我先问的……你这不是欺负我喝多了,脑子转不…..灵光吗?”

陆景洲被穆洋火热的身体紧贴着,他觉得全身都在出汗,和现在的穆洋谈论这些话题本就是无解,可他们又什么时候能够彻底说开呢?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如果感情这件事有导师,他想他一定会从头到尾的记笔记认真学习。

可感情本就是无解的难题。

“…….我们改日再聊吧,你喝多了,我先送你回家。”

“我没喝多。”穆洋突然凑到了陆景洲面前,他小声地嘟哝着,“你怎么能质疑我呢?”

陆景洲深吸了口气,他正要将穆洋轻轻推开,把人早些送回去,可是周遭的氛围却突然变得燥热,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唇上却迎来了带着烟酒气的滚烫,在身边人鱼龙混杂的香水味里,一切都让他头晕目眩,就像是在贫瘠的土壤里突然炸开的烟花。

他抓着穆洋的手臂,可对方却径直把头埋在了自己的颈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