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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雪(4)+番外

沈知寒笑笑:“哪有。”

他坐下来,铺开一块厚厚的布,左手拿模具,右手拿钢针,一点一点把戒托外面包裹的石膏拆下来。

这时的戒指还是一副灰头土脸的粗糙模样,像刚从柴房里忙碌完的灰姑娘。沈知寒把上面残留的石灰冲洗干净,勉强看起来像个小美女了。

闫师傅的工艺到底厉害,这个毛坯做得比沈知寒学校里大部分老师都要好,给接下来的打磨和修整省了不少事。

沈知寒伏在案前,用钳子剪掉戒托上多余的水口,然后开始用吊机和锉刀细细地打磨。

他的手白皙修长,看起来不像是干过活的,摆弄起这些工具却灵巧而熟练,不输多年的老工匠。

闫师傅站在一旁把关,几个徒弟也围着桌子观摩,时而交换眼神,赞叹沈知寒的技艺。

沈知寒倒是无所谓有几个人在看,他有条不紊地进行自己的工作,小小的戒托在他手中逐渐焕发该有的神采,每一个细节都趋向完美。

在机器的嗡嗡声中,时间转瞬即逝。

等到最后用砂纸棒将戒指表面打磨光滑,不知不觉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

闫师傅看了眼时间,说:“知寒,休息一下吧,吃完饭再继续。”

沈知寒闻声抬眼,墙上的挂钟刚好走到六点。

他脱下工作服,伸了个懒腰,胳膊和肩膀不免一阵酸痛。

怕段珣担心,沈知寒没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悄悄揉自己的手腕。结果段珣还是发现了,温声叫他说:“知寒。”

沈知寒走过去,段珣问:“累了吗?”

“嗯……”他点点头,“胳膊有点酸。”

沈知寒工作时往往是安静而投入的,连段珣跟他说话有时都会忽略。在他忙碌的时候,段珣一直坐在工作室的小沙发处理邮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打电话让助理订了晚餐送过来。

长辈们总夸段珣办事周全,在这些小事上可见一二。他给沈知寒和闫师傅订了一家私房养生菜,给年轻的店员和徒弟订了另一家星级酒店中餐厅。为了照顾不同的口味,咸口甜口的菜式都有。

餐送到了,闫师傅的大徒弟招呼大家吃饭。段珣给沈知寒摆开碗筷,起身走到他椅子后面,说:“先吃饭吧,我帮你揉揉肩。”

“好。”

闫师傅看见他们,感慨道:“你们兄弟两个感情越来越好了。”

段珣淡淡一笑,说:“毕竟只有这一个弟弟。”

沈知寒忙起来感觉不到饿,吃了几口就饱了,惦记着自己的工作,早早离开饭桌回到工作台。

只差最后的镶嵌。

好的工艺可以让戒指传宗接代几百年都牢固如新,相反如果镶嵌做不好,可能遇到一点磕碰就会掉钻。沈知寒上学时的金工老师是位严肃古板的老妇人,对学生要求极高,沈知寒被她折磨了四年,练就一手超高的工艺。

他坐在工作台前,先将配钻镶好,然后开始一点一点地车石位、用钳子调整爪子的开口、继续车石位、调整爪子……直到镶嵌孔完美贴合宝石的形状,再将主石卡进去,用尖嘴钳固定。

做完这一步,沈知寒轻舒一口气,拿起戒指在放大镜下细细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开始用锉刀修整爪子的表面。

时间过得很快。

夜渐渐深了,沈知寒终于完成镶嵌,将戒指交给闫师傅的徒弟,拿去抛光和电镀。

光彩夺目的蓝宝石和钻石在灯光下璀璨生辉,即便雇主再三叮嘱要低调简约,最后的成品还是无法做到不引人注目。

“好多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蓝宝石了。”闫师傅啧啧称赞,“设计也很好,相得益彰。”

“连您都这么说,看来我挑货的眼光不错。”

沈知寒拿回戒指,举起来给段珣看:“漂亮吗?”

段珣垂眸端详许久,说:“很漂亮。成品看起来还要亮一些。”

“有金属和钻石陪衬,看起来是会亮一些。”沈知寒很满意这枚戒指,面无表情地专心工作了一天,脸上总算露出微笑。

他拿了一个小首饰盒把戒指装起来,说:“另一个明天做吧。”

“好。”

两个人和闫师傅道别,一同离开金店。

司机一直等在门外,看见沈知寒出来,眼明手快地替他拉开车门。

沈知寒上车第一件事便是摘下自己的帽子和围巾,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长舒一口气。

——专心工作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是有点累。

段珣跟着坐进来,说:“睡一会儿吧,到家我叫你。”

沈知寒摇摇头:“不了,回去再睡。”

“这对戒指你给周慕予开的价是多少?”段珣问。

“一颗11.6克拉的蓝宝石,一颗3.2克拉的,加上配钻,一共两千整。”沈知寒答。

段珣默默算了算:“差不多就是裸石的价钱。”——让沈知寒生着病加班,居然只开这么低的价。

沈知寒看出段珣想什么,故意问:“你觉得我卖亏了?”

“也不是。”

“那是怎么?”

段珣不说话了。

“放心吧,周老板给我加了一百八十万佣金。”沈知寒及时替周慕予挽回了颜面,省得他在段珣心里落下抠门的恶名,“而且那颗小的蓝宝石是很久以前买的,那时候还没那么贵。”

说着沈知寒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这两年宝石的价格涨了好多啊,你还记得么,前几年买的那些海蓝宝和沙弗莱,现在价格都翻倍了……”

比起沈知寒,段珣对珠宝的了解并不算非常专业,只大概知道几种珍贵宝石近一两年的拍卖成交价。但沈知寒说的海蓝宝和沙弗莱他有印象,因为那是沈知寒大四那年,他陪沈知寒一起去香港珠宝展买的。

沈知寒买宝石像买菜,尤其这些一两千块一克拉的便宜宝石,对他来说是字面意义上的“买着玩”。

记得那天初春的香港,空气里仍有潮湿的凉意,两个人逛完展会漫步在街头,夕阳在身后拖下长长的影子,人们步履匆匆,似乎并不关心这一天平凡的日落、微风和晚霞。

沈知寒背着一只白色帆布包,里面有两个乐扣饭盒,装着他下午买的宝石。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被夕阳镀上一层柔软的金光。他像港片镜头中穿白衬衫的漂亮少年,睫毛低垂,五官忧郁又孤冷,偶然抬眼望向人群某处,眼神如同误入城市森林的懵懂的小鹿。

——其实他只是在习惯性地寻找段珣的身影,确认人在自己身边又继续收回目光放空。

段珣对宝石没有多大的兴趣,也忘了沈知寒买了多少、花了多少钱。

只记得那天的沈知寒漂亮得像一个幻影,在夕阳中散发着朦胧的光。他望向段珣那一刻,成为了定格在段珣脑海里无法磨灭的记忆。

直到现在提起海蓝宝和沙弗莱,段珣最先想到的还是那天香港街头的沈知寒。

“你在想什么?”察觉到段珣走神,沈知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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